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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8章 四麵楚歌(2)

  依靠小河,高伯逸將半損毀的箱車,布置稀疏的布置在營地外圍,作為臨時營地的“樁角”。神策軍位於大營正中央的位置,而其他敗軍,則是在外圍修整。


  這種待遇,是依靠剛剛的那一戰打出來的。


  冬天天黑較早,此時已經是月明星稀。楊素坐在一塊箱車的木板上,頹喪的擺弄著手裏的頭盔。


  今天他發揮的非常差,不是一般的差。就是因為那一下“縮頭”,導致最後箱車陣失去調度能力,這一場本來“十拿九穩”(他自認為)的戰鬥,變得險象環生。


  最關鍵時刻掉鏈子,這都是庸才的表現,說明大浪淘沙,淘汰掉的都是辣雞!


  嗯,今日他的表現,就是十足“辣雞”。


  “怎麽了,垂頭喪氣的?”


  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楊素抬頭一看,正是高伯逸!

  “主公!”


  楊素站起身,對著高伯逸行禮,隨即尷尬得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


  “箱車陣出事,不是你的問題,而是這個陣型本身就存在缺陷。”高伯逸毫不在意的說道。


  根據史書記載,南齊與北魏發生戰爭的時候,有一支南齊的運糧隊伍,被北魏騎兵包圍。他們的將領也是個會用箱車陣的,足足在圓陣內抵抗了北魏軍隊幾個時辰。


  然而,當這位主將被對方射殺後,這支軍隊就立刻崩潰了,圓陣並沒有拖延多長時間。由此可見,箱車圓陣的優點和缺點,都是非常明顯的。


  而且,段韶不可能沒有研究過箱車陣到底是什麽玩意,以及用什麽方法可以克製。


  今日楊素的指揮確實不咋地,但是,大鍋也蓋不到他頭上。


  “你隨我來,有件要緊事交代你去做。”


  高伯逸將楊素領到河邊,然後在那裏已經有了三十多人,並未穿軍服,而是穿著鮮卑人的傳統服飾。


  束腰、窄袖且上下衣分開,不過款式雖然一樣,但是那顏色和料子,可謂是殘破低劣到了極致。要不是他們人人都披著皮襖,楊素簡直懷疑這些人會不會被凍死。


  “今夜,天一黑就去襲營,你帶著這些人去。”


  高伯逸指著麵前的三十多人說道。


  就這?

  那三十多人倒是麵不改色,然而楊素整個人都不好了!


  “主公,不是楊素怕死,而是……這場麵稍微有點不夠看啊。”


  楊素訕笑著說道,眼巴巴的看著高伯逸。


  哪怕是衝擊營地刺殺段韶,帶這點人也做不了什麽吧?難道表演跳舞給段韶看?

  “你附耳過來。”


  高伯逸輕聲說道。


  楊素走上前去,高伯逸嘀嘀咕咕的在他耳邊說了好久,楊素的表情從不解到驚訝,從驚訝到佩服。


  “主公奇謀!如此看來,此番破六鎮不成問題!”


  楊素激動的說道。


  “其實,我也覺得不會有什麽問題。但是……”


  高伯逸頓了一下說道:“飯是一口一口吃的,仗是一回一回打的,不到最後,誰也無法說必勝。”


  就是這麽個道理!

  楊素心悅誠服拱手道:“謝主公教誨。”


  “不必多言,半個時辰以後出發。你們走著去,去的時候小心點,不要暴露,至於回來的時候,就這樣大搖大擺的回來。”


  這可真夠囂張的。


  楊素心中暗暗想道。


  “不過我喜歡!”


  ……


  “大都督,喝點肉湯吧。”


  親兵將一碗“神秘”的肉湯端給正在帳篷裏歇息的段韶。


  “馬肉?”


  今日戰死不少馬匹,再說冬天不必擔心肉壞掉,想來將士們是不缺肉吃的。


  “確實是馬肉。”


  親兵有些為難的說道。


  如果可以,誰願意殺馬呢?哪怕它們是死在戰場上也一樣。這就跟主人吃掉自己養的寵物狗一個感覺。


  “罷了!”


  段韶輕輕擺手道。


  “將士們都吃飽了麽?”


  看到親兵臉色有些不對勁,段韶疑惑問道。


  “還可以吧。”


  親兵支支吾吾的說道。


  段韶的本部人馬,當然可以吃得很飽。那些死去的馬匹,也多半是給他們吃。但是其他晉陽六鎮,本身損失就大,現在就更沒有什麽好東西可以吃了。


  哪怕那些人現在要鬧騰,也沒力氣折騰了。


  “罷了!”


  這是段韶短短時間內第二句同樣的話,他現在真的感覺很疲憊,不止是身體的,還有心靈的疲憊與迷茫。


  正當親兵準備告退,讓段韶一人獨自吃飯的時候,從遠處隱隱約約傳來了熟悉的歌聲。


  隻是離得太遠了,那聲音顯得很朦朧,從黑暗中傳來,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神秘感。


  “那是什麽聲音?”


  段韶疑惑的問親兵,他以為是自己年紀大,耳朵不好。


  “大都督,那好像是歌聲。”


  親兵恭敬的說道。


  “嗯,不吃了,你帶我出去看看。”


  段韶將碗放下,跟著親兵來到營帳外。隻見所有的親兵,都看著一個方向看,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迷茫。


  還有那隱隱約約的不安。


  聲音似乎越來越近了,也越來越清晰了。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那熟悉的調子,那熟悉的詞句,用鮮卑語唱了出來,古樸而蒼涼。


  所有人的意識都跟著歌聲而變得悠遠。綠蔥蔥的草原上,牛羊成群。悠閑的漢子躺在山坡上,看著牛羊吃草,想著心儀的妹子。


  那種日子,過得多麽自在啊!


  到了晉陽以後,不用在草原上放牧了,占據了晉陽的農田,好像日子是好了些,不再像從前那樣,草原上暴雪一來,人和牲畜就會凍死。


  然而,他們常常忽略了一件事,對於生產力並不發達的古代而言,如果不占有大量的生產資料,那麽,有時候死亡,往往是一種解脫!

  牧民被束縛到農田以後,他們的壽命或許是增加了,但是生活卻並未好起來!

  或者說變得更差了!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這首歌不斷重複重複再重複,突然,段韶發現大營裏有士卒居然哭了起來。那哭聲越來越大,痛哭的人越來越多!

  糟糕!


  段韶後知後覺還是晚了一些,黑暗中的聲音,似乎停著某個很近的地方不動了。


  段韶忽然察覺,他犯下了一個不可原諒的致命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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