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3章 洛都陰雲
當高伯逸率領神策軍和其他各軍與晉陽六鎮死磕的時候,高孝珩蹲在洛陽動都不動,既不給神策軍提供支援,亦是斷絕與晉陽那邊的往來。
就像是兩邊打生打死都跟自己無關一樣!
當然,高伯逸和神策軍笑到了最後,派人來洛陽支會高孝珩的時候,這位北齊的王爺,高澄的次子,表現得極為熱情。
在盛宴款待了使者之後,非常順從的接受了高伯逸命人送來的“軍令”。
其實這道“軍令”說簡單也很簡單,那便是晉陽六鎮雖然大敗,但卻有不少漏網之魚,比如說提前一天就離開戰場的唐邕和他的親隨!
這些人隻有可能走洛陽一線。那麽,請高孝珩眼睛放亮一點,不要把人放跑了。唐邕這個人智謀出眾,而且熟悉北齊軍政體係。
他若是叛逃到北周,危害極大!
高孝珩當時信誓旦旦的保證,隻要看到疑似唐邕的人,絕對第一時間就送去鄴城。
不過他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那就無從得知了,畢竟,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麵不知心,這話可不是白說的。
……
破敗的洛陽,哪怕多年慢慢修繕,也還是有不少斷壁殘垣。在一間荒廢了的院落裏,冉冉升起了炊煙,給這裏冷清的氛圍增添了一絲人氣。
某個穿著華麗衣衫的貴公子,悠然自得的朝這個破敗院落而來,推開虛掩著的院門,然後就看到一個下仆,正在有炤台的廚房裏忙碌著。他正是坐鎮洛陽的北齊王爺高孝珩!
高孝珩走到一間廂房門前,悄悄推開,隻見裏麵有一個頭發已經花白的中年文士,眼眶深陷,胡須也沒有修剪。
看起來毫無風度,就跟個糟老頭子差不多。
“風采翩翩,器宇軒昂的唐邕唐道和,如今也落魄成這副模樣了,說出去誰信啊!”
高孝珩麵帶譏諷的嘖嘖感慨了一番。
如今的唐邕,用喪家之犬來形容,都是抬舉他的,應該叫掉到溝裏麵的狗還差不多。可以說高孝珩從未見過唐邕落魄到現在的地步。
“我隻不過是先走一步罷了,你若是看不到這一點,為何還要放過我,將我交出去不好麽?”
唐邕對著高孝珩冷笑,頗有些“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意思。高孝珩也不過是圖嘴巴過癮罷了,他要是真想搞事情,把自己交給高伯逸才是正理。
不過那樣的話,他就變成一條追著骨頭到處跑的狗了,頂著一個王爺的頭銜何其諷刺。
看到高孝珩不說話,唐邕繼續刺激他說道:“你覺得我可憐,嗬嗬,我還覺得你可憐呢!我去周國,一樣是條漢子,娶妻生子,十年之後又是立於朝堂之上。
可你呢?沒了齊國,你能去哪裏?”
聽到這話,高孝珩死死的握住拳頭,壓住怒氣不去痛毆唐邕。確實,這個時候跟唐邕較勁,一點意思也沒有。
“你就慢慢去想吧。你以為高伯逸會一直老老實實的當個輔政大臣,然後等著小皇帝長大,把他架空然後幹掉?
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他比你大不了幾歲的,而且看起來他身體還不錯,也能騎馬打仗。你想熬死他?沒有這個可能。在此之前,高氏皇族就被他鏟除了。”
唐邕玩味的看著高孝珩,隻見這位王爺的麵色漸漸陰沉起來。很明顯,唐邕的話語是說到了高孝珩的心裏。
為什麽這麽說呢,因為高孝珩一直都很忌憚高伯逸。與缺乏政治頭腦的高長恭相比,高孝珩在這方麵的天賦是不缺的。
他隻是缺乏名師教導,也缺乏了風雨中的曆練而已。這一切的一切,其實也都怪高澄死得太早。
如果高澄還活著,那麽肯定沒高洋什麽事,自然也不會有高伯逸的事情了。這些,都是一環扣一環的。
說到底,現在再講這些,都已經晚了!
“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麽做?你還能怎麽做?”
高孝珩沙啞著喉嚨問道。
其實他現在的問題,不是害怕,而是……迷茫。沒錯,就是迷茫,不知道將來的路應該怎麽走。
現在高氏皇族式微,而高伯逸異軍突起,如今已經解決了晉陽的“叛亂勢力”,齊國國內,已經沒有人可以阻止他了。
試問,手裏並無一兵一卒的高孝珩,如何去找高伯逸的麻煩?
他是洛州刺史,確實不算沒有一兵一卒。然而,那些軍隊是朝廷的!不算屬於他本人的!
而現在,鄴城中樞就是高伯逸,高伯逸就是鄴城中樞。高孝珩手裏的那點郡兵,且不說戰鬥力如何,關鍵是隻要一道聖旨,就能將他的兵權剝奪。
試問,所處如此惡劣的環境,他要怎樣才能破局?
如果沒有外力因素,這個局是無解的。
這其實跟曆史上北齊後期的政局有異曲同工之妙。
因為皇帝高瑋很無能,所以他不得不更加依賴軍事上的絕對支柱斛律光。
而為了拉攏斛律光,他不得不娶斛律光的女兒為皇後。
但是斛律光的女兒成為皇後,又進一步擴大了斛律氏的權力,使得高瑋更加依賴斛律光。
這就是一個無解惡性循環。隻不過,如今的政局,需要將那個時刻的斛律光換成這個時空的高伯逸,那麽,就好理解了。
高伯逸掌控著北齊的禁軍,最精銳的野戰部隊還有錢糧的來源,鄴城和兩淮之地。如果北周或者南陳進犯,那麽出馬的人隻能是高伯逸。
所以無論是“事不關己”的高孝珩也好,還是有名無實的兒皇帝高潛也好,都需要高伯逸來維持齊國的局麵。
破局可以,比如曆史上的高瑋殺斛律光。
隻是結局就比較難看了,前車之鑒已經擺在那裏。正因為如此,高孝珩才會感覺迷茫。他現在甚至擔心高伯逸突然暴斃,比如說死在女人肚皮上,然後齊國政局大亂!這種情況也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你讓我去周國,我在那邊布下一個局,然後你想辦法支走王峻,這個局就成了。”
唐邕麵不改色的說道,看不出任何情緒來。
“布局?”
“隻有齊國和周國都持續弱下去,你才有生存的空間。不要再回鄴城了,回去那邊也是牢籠。”
唐邕的話,深深的印刻在高孝珩心裏,他良久都沒有說任何話語。
“知道了,王峻最近好像察覺到了什麽,我今夜就掩護你出洛陽城,你直接去周國的弘農城,從潼關入關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