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4章 陰謀的味道(2)
鄴城人懶惰而富有好奇心,最喜歡打聽各種各樣的事情。本來,神策軍要南下荊襄,隻是個傳聞而已,隻是最近,這個傳聞,被各種小道消息所證實了。
最明顯的一個跡象就是,一向訓練勤勉的神策軍,居然放假三日!
每個人都必須要回家跟家人見個麵,不許逗留軍營,連值守的人都不曾留下。這一點令人非常疑惑。
一般軍隊這麽做的時候,都是大軍要出征遠方,估計很久才會回到鄴城,所以讓將士們跟家人告別,以免長久不見麵,都不記得父母兄弟長什麽樣子了。
至於剛剛娶親的,結婚無子的,有老相好還沒辦事的,都要趁著這個機會,該幹嘛幹嘛。
所以鄴城裏就在傳言,這次高伯逸並不會去洛陽,而是會去襄陽。至於去襄陽做什麽,不得而知。
這消息傳得有鼻子有眼的,像是有些“內幕人士”在說,再加上神策軍的怪異舉動,令人不得不信服。
在楊愔等人的強烈反對下,高浚終究是沒有被定為代管鄴城城防的都督,而是由皮景和來擔任。
皮景和是漢人,又是出自高歡霸府,資格足夠,能力又是以善於防守而著稱,因此各方對他走馬上任,都沒有提出什麽異議。
這天夜裏,皮景和在看高伯逸“寫的”那本《三國演義》,正好看到“司馬懿假癡不癲賺曹爽”這一章。
他心中若有所思,將書合上以後,端坐於油燈前良久無語。
現實,往往就是曆史的再重複,而人們能從曆史中得到的教訓,就是得不到教訓。一幕又一幕熟悉的套路在上演,直教人扼腕歎息。
“唉!”
皮景和又是一聲長歎,他又何嚐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可以擔任鄴城都督呢?高家的人蠢蠢欲動,是要搞事情啊。高伯逸現在做的,還不明顯麽?
為什麽有的人就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呢?
皮景和本來是有些同情高歡的那些子嗣們,現在看來,似乎對方的“覺悟”,比他要高些,這也很好理解就是了。
本來是可以當皇子,皇叔,甚至是皇帝的。現在,即將成為人家砧板上的魚肉,換成是你,哪怕不能反抗,難道不掙紮一下?
“阿郎,外麵有人找您,說是您的舊友。”
書房門外傳來老仆的聲音。
舊友?
皮景和麵部微微有些抽搐。舊友會快到子夜了來尋訪麽?是已經死了的“舊友”吧!
“把人請進來吧。”
皮景和無力的擺擺手,他已經猜到來的人是誰了。
不一會,“舊友”進來了,不出皮景和所料,正是永安王高浚。
雖然叫“永安王”(永安是一個地名),但皮景和覺得高浚一點都不安分,甚至很是“活躍”。
大概是高歡的子嗣,現在成氣候的不多,年紀最長的,就是高浚。他不站出來,也確實沒人能站出來了。
在趙彥深麵前,高浚穿得稀爛,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的,除了掩人耳目外,也有向趙彥深哭訴搏同情的成分在裏麵。
但是這一套,很明顯是不能用在皮景和身上。武人是很講求實際的,而且他們很看不起那些軟弱的人。這也是為什麽高伯逸明明是逆臣,卻很得軍心的原因。
這個年代的武人,是不關注你出身如何,長相如何,身材如何。甚至你個人武力如何,他們都不會特別在意。
戰場上,一人敵練到頂級,能發揮的作用也很有限。
他們唯一在意的事情,隻是你能不能帶著他們打勝仗!
能打勝仗,那麽你就是厲害的,你就有無上的榮耀,甚至於……那個位置,也可以坐一坐。
這就是時代的規矩。
高浚無疑是知道這個的,所以沒有“賣慘”,而是穿著王爺的“黑龍”服,隻是袖子上沒有鑲嵌金邊。(北齊皇帝的龍袍是紅色)
很正式的一副打扮。
說實話,剛剛出現在皮景和麵前的時候,倒真是將其唬的一愣。
“永安王深夜前來,所謂何事?”
皮景和揣著明白裝糊塗問道。
隻有傻子才不知道高浚為什麽而來,可惜,皮景和不是傻子,卻很希望自己此刻就是個傻子。
“當然是為了大事!”
高浚不苟言笑的說道,那樣子一本正經,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他此刻是為了齊國萬千百姓而來的。
皮景和很想把手邊的那本《三國演義》直接拍高浚臉上,然後讓這廝好好回去讀讀書。
你想對付的人,是這本書的作者!能寫出這本書的人,能是好對付的人麽?
哪怕曆史上寫《三國演義》的老羅,那也是張士誠的謀士啊!本身的謀略是沒問題的。
“永安王有話不妨直言。”
皮景和不動聲色說道。
他其實現在就想送客了。
“明日神策軍開拔南下枋頭,然後渡河。他們離開鄴城後,不是三天兩天就能回來的。
我希望皮將軍能在某一天夜裏開一下城門。”
說完,他將一個卷黃色絲帛遞給皮景和,不等對方打開,高浚就急促說道:“事成之後,京畿大都督的職位,還有神策軍,都歸將軍。”
他沒有說“事成”,這個事情到底是什麽事。不過大概也不太需要說明白了,絲帛裏麵的許諾,應該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不需要做多餘的事情,隻需要在晚上開一下城門,類似於策應一下,就能……一步登天!
這樣的“好事”,不要說遇到了,就是平時做夢都不會去想,太過於虛幻縹緲。
“神策軍離開了,他們還會回來的。”
皮景和一臉苦笑,將絲帛推到高浚麵前,並沒有說多餘的話。
“隻要高伯逸不在了,神策軍群龍無首,回來也沒有用。
趙彥深已經答應幫忙穩住皇宮,皮將軍要做的事情並不多,就是開個門而已。很簡單的。”
簡不簡單,並非高浚說如何就如何,皮景和考慮的問題更多。不過此刻倒是不好拒絕高浚,畢竟,魚死網破之下,高家人萬一把仇恨都傾瀉到自己身上……那是一件很冤枉的事情。
畢竟他皮景和也不是高伯逸的嫡係啊!
“此事我考慮一下,明天日落之前,給你答複。”
皮景和伸出手,將絲帛揣到懷裏貼身放好,高浚板著的臉這才緩和下來,拱手對著皮景和行了一禮道:“在下先走了,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