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8章 再出發(完)
“主公,您要帶蕭詧上路?”
楚王府的書房裏,李德林一臉驚詫的問道。
他實在是沒料到,蕭詧這廝,已經被眾人遺忘,高伯逸居然能想起這個人來。隻能說,高伯逸這個人做事,確實是出人意表。
“沒錯,我是要和蕭詧一起上路,然後派人送他去弘農城。”
高伯逸一邊端著油燈看牆上的地圖,一邊微微點頭說道。他派人將蕭詧送到長安,自然是有深刻內涵的,絕非是拍腦袋的決定。
果然,李德林沒想通裏麵的關節,他迷惑不解的問:“主公這是為了拉攏誰?還是給宇文邕添堵?
主公,恕在下直言,宇文邕未必會把蕭詧當回事。畢竟,現在荊襄在王琳手裏,而不是在蕭詧手裏。”
李德林說得不無道理,隻不過,這隻是表麵上看。
畢竟,不知道內情的人,隻能看到宇文邕這一層。而宇文邕是個帝王,算計得非常精準,高伯逸的算盤,隻怕是瞞不過對方。
可以說,高伯逸這次,是丟了個辣雞給宇文邕,而宇文邕,隻怕也會順手將蕭詧丟哪個角落裏,眼不見,心不煩。
所以說到頭了,這事不白忙活了麽?
“如果說蕭詧不是蕭詧的話,那麽確實是這樣。”
高伯逸轉過身,笑著將油燈遞給李德林說道:“隻不過,蕭詧還有個身份,那便是王琳的大仇人!”
王琳?
李德林這才回過神來。
好多事情看起來複雜,但隻有明眼人稍微提點一下,像李德林這樣的人精,很容易猜透其中的關巧。
“主公是說,如果我們依然將蕭詧當做座上賓,那麽王琳得知了以後,心中難免會不舒服,是麽?”
這當然是一個原因,然而卻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高伯逸很清楚,王琳此人不但心胸開闊,能跟他手下那些跑船的弟兄們打成一片,而且還是個不拘小節之人。
哪怕是真的仇人,王琳也未必會揪著不放。
王琳不能接受蕭詧的唯一原因,是因為蕭詧是蕭繹身死的罪魁禍首。
而王琳現在打著的旗號,是收複建康,以梁國最後的忠臣自居。而蕭詧,顯然不是梁國的忠良,而是引狼入室的賤人。
如果王琳跟蕭詧和解,那他麾下的人會怎麽看?他的人設就崩塌了啊。
這對於王琳來說,是不可承受的重量。
高伯逸派人將蕭詧送到北周,那麽,宇文邕必然要庇護蕭詧。這樣,王琳就直接站在了北周的對立麵,斷然沒有投靠北周的道理了。
然而,王琳所在的荊襄之地,在後世都叫N省通衢,十足的四戰之地。
他現在已經失去跟北周媾和的籌碼,那麽就會再也沒辦法平衡掉北齊這邊的壓力。因為南陳的陳家,也是王琳的大仇人。
王琳也是沒辦法跟陳蒨合作的。
所以,蕭詧這一枚棋子,甩出去之後,就是將王琳所有的退路都斷掉了。
那麽,為什麽不把蕭詧的一家老小都送去北周呢?
因為萬一中的萬一,王琳跟高伯逸翻臉了,那麽高都督還可以用蕭詧的兒子蕭巋為旗幟,打著“複國”的口號,派兵去攻伐荊襄之地。
這就叫“師出有名”。
雖然這樣的可能性非常小,但高伯逸已然是留了一手。
當高伯逸將這些解釋給李德林聽的時候,這位曾經號稱是“北齊神童”的年輕人,也是自歎不如。
怎麽說呢,隻能說高伯逸在揣摩人心這方麵,當真是神了。
王琳在知道高伯逸將蕭詧送到北周以後,他會怎麽想?
當然是感激涕零啊!或許內心也會覺得憂慮,畢竟北周那邊的路子被堵死。但是,他依然會希望高伯逸將蕭詧送走。
至於殺死,那更不行。
因為一旦蕭詧被高伯逸的人殺了,那麽,為梁國國君蕭繹報仇的人,就不再是王琳,而是高伯逸了。
王琳打著的人設,就是替國君報仇,你把仇人都殺了,我可怎麽辦才好,難道讓我這麽多手下都散夥?
所以說將蕭詧送走,對於王琳本人來說,對於高伯逸來說,都是一個最優選擇。
“主公這是打算……南下荊襄,跟王琳談判麽?”
李德林長於政略,很快就明白了高伯逸的打算。
“確實如此。我們的兵馬,都在明處,屬於宇文邕能算計得到的。以這樣的陣容對抗周軍,不說必敗,起碼很難占到大便宜。
所以這次急招你從虎牢關回鄴城,就是想聽聽你的建議。”
李德林今日剛剛到鄴城,他之前在虎牢關安頓神策軍駐紮,直到張彪到了那邊之後,才拿到高伯逸的親筆信返回。
“主公是想,帶著王琳大軍進攻宜陽?”
李德林被這個可怕的想法震驚了。
從古代的地圖上看,如果不過虎牢關,那麽鄴城到宜陽之間,是沒有路的。
然而,若是從荊襄北上,其實還有一條可以供大軍行進的小路,可以從南麵直插宜陽。假如說北周軍前出潼關,在洛陽與北齊軍激戰。
而西南方向的宜陽失手,那麽就意味著將會腹背受敵!
這一戰的勝負手就出來了,剩下的,就看麾下軍隊具體打得怎麽樣了。
隻不過,這件事有個前提,那便是高伯逸能說動王琳出兵。
把這些關節都連接起來,李德林在腦中勾勒了整個戰局的全貌。北線的平陽,打防禦作戰,將周軍一部分吸引在那邊。
而洛陽這裏作為主戰場,進行防守反擊。確切的說,是把周軍跟高孝珩的人馬一鍋端掉!
等這一波做完,高伯逸應該就可以加個“九錫(通賜)”什麽的,離那個位置,就隻有一步之遙了。
因為他的軍功,已經足夠說明問題,國內也再也沒什麽成建製的反對力量,而且還拉攏了王琳來鎮壓世家的逼宮!
這一步棋,真的很關鍵,若是成了,將會大大加快登基稱帝的步伐。
想到這裏,李德林的呼吸都粗重了幾分。
他隻是趙郡李氏的旁支的旁支,幾乎可以算是寒門了。如今似乎能混個從龍之功,何樂不為?
不,簡直是爽到了極點,簡直是命運的恩賜!
“主公,需要屬下做什麽,屬下願意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一向都很淡定的李德林,此刻也淡定不起來了。
“你起來再說,現在還真有件事情讓你幫忙去辦一下。”高伯逸湊到李德林耳邊,嘀嘀咕咕的說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