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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5章 重複重複再重複

  逼真且幾乎是一比一複原的“模擬玉璧城”外,高伯逸抱起雙臂,看著李達等人帶著麾下精銳,從狹窄的直道衝到城門,架起雲梯,爬上城牆。


  從最開始的不設置任何障礙,而且敞開城門,讓他們衝刺;到城外擺滿棉布扯起的長布條,城牆上擺滿了格柵和尖刺。


  一次次試驗,一次次記錄。高伯逸想得沒錯,李達和他麾下所部可能不是神策軍裏麵最能打的,也不是大軍中最能吃苦的。


  但是這些人絕對是大軍之中最聽自己話,執行任務不折不扣的。這是他們的立身之道,那就是成為“軍中之軍”,除了高伯逸的話,誰的命令都不好使!


  足夠囂張跋扈,可也讓軍紀森嚴的神策軍內部拿他們沒辦法。隻要不是太出格的事情,就當做沒看到,隻是記錄下來,私下裏交給高伯逸,讓高伯逸來處置。


  “主公……這麽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啊。”


  又一輪衝刺結束,李達身上的紙甲都被火烤焦了,這一輪已經上了引火的木柴。扮演“周軍”的一支神策軍小隊,不過五十來人,卻將李達和他麾下五百人折騰得死去活來

  “辛苦了,今天下午不用練了,你們休沐一下午吧。”


  高伯逸大手一揮,給李達等人放了假。其實倒不是想便宜這幫丘八,而是高伯逸也差不多看出點門道來了,正好利用這個下午的時間總結歸納。


  李達等人做的事情,就類似於後世的“模擬考試”。行還是不行,到底是哪裏不行,有哪些不利因素,哪些因素又是決定性的。這些東西,高伯逸手裏並沒有第一手資料。


  他也不可能穿越到高歡那個年代,去親身經曆那一場讓東魏元氣大傷的玉璧之戰。所以現在能做的,就是將守城一方可以動用的手段模擬出來。


  先一項一項的試驗效果,然後再疊加幾項一起使用。同時記錄自己這邊的精銳大軍,衝刺到有效攻城範圍,需要多長時間,各種因素造成的阻礙,會耽誤自己這邊多少時間,將其量化。


  最後,將這些數據都統計起來,加權重,然後再來想對策。敵軍每一項應對,自己這邊都應該有成熟可靠的解決辦法。


  而不是像高歡當年那樣,事到臨頭再來想辦法。


  ……


  臨時營地的中軍大帳內,高伯逸一邊來回踱步,一邊口述。穿著灰袍,幾天都沒有洗澡的鄭敏敏,正皺著眉頭記錄。


  “周軍會將格柵吊到城頭,瞬間就能壘高城牆。據記載,高歡手下人力極多,然而壘土速度,卻敵不過韋孝寬。這說明,玉璧城的城牆附近,一定有一種快速運土的裝置。”


  高伯逸說完,速記已經十分牛逼的鄭敏敏居然已經寫完了,這寫字的速度,也就當年的陳元康可以比擬。


  “這種裝置雖然沒有見過,但無非是用絞盤快速旋轉,將土提到城牆上。以格柵為骨架壘土,速度就不是平地而起,不借助任何裝置的高歡可以比的。


  壘土之法,攻城的時候隻能作為常規手段,一邊攻城,一邊壘土,這樣可以消耗玉璧城內敵軍的體力。”


  這三天通過反複演練,高伯逸也看出來了,戰史裏麵說的韋孝寬大發神威跟高歡比賽壘土,如果光靠雙手不靠器械,累也累死了,還守個屁的城啊,高歡手下二十萬人,玉璧城才幾個人!


  所以這裏一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從獨孤信手下那位專家口中的隻字片語,高伯逸推測,玉璧城每一麵城牆附近,應該都有類似於“升降機”的東西。


  畢竟這玩意西漢的時候就已經很常見了!


  “高都督,這個玉璧城,是不是很難攻打啊。”


  鄭敏敏突然問了一句。


  “確實如此。不過我這麽折騰,倒不是完全為了攻占此城。隻不過,我現在花的心思越多,攻城的時候,我麾下的那些人,死的就會更少。


  比起他們的命來,現在這番瞎折騰,也就不值一提了。”


  “這就是所謂的:君視臣為手足,則臣視君為腹心麽?”


  “隨便你怎麽理解了,多半就這麽回事了。


  我對他們更好,他們就更加為我賣命。最後我成為人生贏家,他們中僥幸的人說不定可以封妻蔭子,然而很多最後會落下一身病根,更多的則是長眠於沙場,默默無聞。”


  這話說得坦率,鄭敏敏細細思索,卻發現裏麵藏著高伯逸對世間規則的冷嘲熱諷,虧他還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一時間,她竟然不知道要怎麽回答才好。


  或許,這才是大人物應該有的樣子吧。不知為何,鄭敏敏越來越是覺得高伯逸是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別人眼中英明神武,戰無不勝的高都督。


  他勝利的背後,所付出的努力與絞盡腦汁,都是別人看不到的。


  “高都督,你這麽活著,不覺得累麽?”


  “我當然怕累,但我更怕窮啊!”


  高伯逸難得揶揄了一句。


  鄭敏敏知道高伯逸絕對不會怕窮,但是窮就意味著毫無權勢,就意味著任人宰割,就像自己一樣。


  隻有強者,才有資格憐憫弱者,才有可能會“溫柔對待”失敗者。而弱者和失敗者,就意味著任人宰割。


  看到鄭敏敏居然走神了,高伯逸忍不住拍了她一下道:“想什麽呢,幹活啊。我給你發俸祿的,你現在好歹也算是權貴身邊的秘書啊。”


  高伯逸意味深長的哼哼了一聲。


  要知道,在後世,漂亮女秘書,外加老總心腹,兩個累加起來的威力簡直等於核爆。鄭敏敏是不會撩,她要是會撩的話,高某人未必頂得住。


  現在都有點要頂不住了。


  “長達數仗的絲綢,可以擋住攻城衝車撞擊城門,但是不耐火燒。隻要有可靠的引火之物,就能輕易破壞這道帷幕。”


  “引火之物,不能用普通的桐油。需要一種沾上就不會熄滅,哪怕放入水中都能燃燒的油類物質作為火箭的浸透材料。


  這種東西,隻能是提煉改良過的猛火油。當年高歡在玉璧城時,曾經用過猛火油燒帷幕,但是火把舉起來以後,就被韋孝寬手下的守軍用鐮刀割斷了。


  說明這種布帶有一定的防火能力。”


  高伯逸像是自言自語一樣說道。


  韋孝寬當年使用的是什麽樣的布,如今恐怕已經打聽不出來了。但是,如果從後世知道的點點滴滴看,這種布是絕對存在的,而且是最先在西域被發現。


  名叫“火浣布”,也就是人們常說的“石棉布”,當然,這是純天然的。火浣布這種珍品,韋孝寬怎麽可能用得起?

  但是,當時使用的布,上麵絕對是經過了特殊處理的。


  “你且記下,回鄴城後,務必要對猛火油進行提煉加工。”


  一會是壘土,一會是猛火油,一會是不會燃燒的布。越是聽高伯逸說起,鄭敏敏才越是感覺自己的淺薄無知。


  誰會想到,隻是為了攻打一座城池,居然就要做如此多的準備。


  高伯逸又像是個神經病一樣,自言自語在那裏說了半天,可能前麵說了什麽,他後麵自己都忘了,等停下來的時候,竹竿已經進來過一次,點燃了火把。


  “呃,我剛才說了什麽?”


  高伯逸有點懵,察覺到帳篷裏黑下來,才知道不知不覺已經說了一個下午。


  “我看看啊。”


  鄭敏敏也是沉浸在一種飛速記錄的專注之中,同樣沒有注意到時間過去很久了。她手裏那本厚厚的冊子,居然已經寫了好幾十頁!


  “要從第一頁開始念嗎?”


  那念到什麽時候去了啊。


  高伯逸搖了搖頭道:“我讓人把木盆子端進來,熄滅火把,點油燈。你就在這裏洗個澡,我點著油燈看一會冊子。”


  他說得平靜,卻是把鄭敏敏嚇了一大跳!


  在這個軍帳裏洗澡……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不過她轉念一想,高伯逸要是想對她做什麽,早就完事了,何必等到現在呢?對方這麽說,肯定是有一些不好明說的原因。


  想了想這附近是軍營,全都是血氣旺盛的丘八,鄭敏敏好像有些明白了高伯逸的用意。男人嘛,見了漂亮妹子就是走不動路的,管他是不是大帥的女人,先玩了再說。


  這種人不能說沒有,哪怕是很少,高伯逸肯定也不希望自己大營裏麵出這樣的醜事。


  “好,好吧……”


  鄭敏敏軟弱的答應了高伯逸無禮的要求。


  她幾天沒洗澡,春天人的新陳代謝加快,再加上風餐露宿,身上早就快餿了。連她自己都要無法忍受,更何況她還要麵子呢。


  “嗯,我叫竹竿進來。”


  ……


  偌大的帳篷裏,隻有桌案上一盞油燈點著。高伯逸麵色平靜的看著鄭敏敏記錄的冊子,不得不說,這個女人動腦筋的事情不太行,但是心細,寫字也快,不愧是從小讀書長大的女子。


  帳篷裏偶爾傳出微不可聞的水花聲,鄭敏敏小心翼翼的坐在木桶裏擦洗自己的身子,很擔心高伯逸走過來對自己做什麽事情。


  她不是不能接受親熱,隻是在沐浴的時候……好像很羞恥。


  “阿郎……我是不是很笨呢?”


  鄭敏敏小聲問道。


  多虧這裏十分安靜,要不然還真是很難聽見。


  “你是沒有見過笨的,改天我帶你去見識一下。”


  高伯逸想起“胸大無腦”的張紅娘,微微歎息。這女人是笨到了家,所以反而形成了一種詭異的“自我保護”,讓她混得很好。


  這不禁讓高伯逸想起前世某些雞湯文裏說的:做事就要做到極致,做到極致的壞人,你也能成功,甚至比絕大多數人都成功。


  “哦……”不知為何,鄭敏敏覺得好像沒那麽緊張了。這裏這麽黑,反正高伯逸也什麽都看不見的。


  “其實呢,到你身邊以後,我一直都覺得很開心。因為我以前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反正我爹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我也沒想過,以後到底要過什麽樣的生活。


  做你的妾室好像也不錯……但我總覺得有點不甘心。就像你剛才說的,有個笨女人,我當了你的妾室,就跟那個笨女人沒什麽區別了。我還是希望自己更加有用一點。”


  她說了好長一段話,心髒都快要跳出來了,結果坐在桌案前的高伯逸居然一句話都沒有回。


  這不由得讓鄭敏敏升起一種被人看輕的羞恥感。


  “阿郎,我以前雖然嫁過高睿,但是……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他,也跟他沒有肌膚之親。見到你以後,我感覺自己的男人,就應該是你這樣的,而且你還有那麽一點點……嗯,童心未泯一樣的可愛。”


  說完這段話,鄭敏敏的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體在熱水中泡了太久,已經紅得如同煮熟的蝦子一樣。


  可惜,高伯逸依舊在看冊子,一句話也不說。


  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勇氣,鄭敏敏快速的擦幹自己的身子,套上換洗的袍子,頭發濕漉漉的也顧不得擦,就直接光著腳,氣哼哼的衝到高伯逸麵前。


  準備討個說法!

  她都表白了,還要怎麽樣啊!


  走到孤零零的桌案跟前,鄭敏敏卻看到高伯逸保持著讀書的樣子,腦袋卻已經耷拉下來,睡得很香。


  “還好沒聽見!”


  鄭敏敏心虛的拍了拍胸脯,那些話再讓她說一次,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不過春天的夜晚,也是有些寒氣的,不能這樣睡啊!


  鄭敏敏看著高伯逸的睡臉,溫柔一笑,仿佛清水出芙蓉一般,令人驚豔。可惜這幅畫卷高伯逸沒能看到。她轉過身就去床榻的位置拿毛毯。


  正當她轉過身,走到高伯逸身邊的時候,一個瘦高的影子,拿起未出鞘的長劍,橫在她麵前!

  “高都督夢中好殺人,蓋毯子這種事情,我來就行了。”


  那個長得像竹竿一樣的貼身侍衛麵無表情的說道。


  “哦,哦,知道了。”


  鄭敏敏木然的將毛毯遞給竹竿,心中升起一個古怪的念頭。此人隻知道姓公孫,不知道叫什麽,好像是高伯逸的貼身心腹。


  他出現的時機恰到好處,莫非,自己剛才說的話,對方全都聽到了?

  “公孫先生,那個……”


  鄭敏敏有些扭捏的開口詢問,又不知道怎麽說。


  “放心,不該聽到的話,我什麽都沒有聽到。請吧,主公睡覺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打擾。”


  鄭敏敏的臉嚇得刷一下白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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