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就這
池中嫋嫋升起的迷霧正慢慢散開,那男子俊美如神隻般的輪廓,也一點點在眼前隱現。
仍然是她所熟悉的感覺,心中有丘壑,眉目作山河,朗朗如日月之入懷,他稍稍睜眼,黎明的日光驟入他眼,神采炯炯,亮得出奇,湛然若神,那副所向披靡的桀驁與睥睨天下的氣勢世無其二。
是他。
是暝途。
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情,可是偏偏就這麽發生了。
暝途見來者是符淅,眸中所暗藏的生殺之氣才得以消散。正當他奇怪為什麽小東西會在這裏的時候,兩人麵麵相覷了少許時間,在他看見了小姑娘身上傷痕累累的血跡、狼狽驚慌的神情後,霎時整顆心像被剜了刀似的,瞳孔裏不斷翻湧著震怒。
男子盡量壓低聲線,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那麽多情緒,生怕自己的戾氣會嚇到她,“搞得這麽慘,是誰欺負你了?”
此時,外麵的腳步聲仍在一點點接近。
小姑娘有些條件反射,悶著頭,害怕地往大魔王懷裏縮了縮。前生,她就有這樣潛意識的習慣,反正悶在大魔王的懷抱裏總是最安全的。可是她差點忘了,現在的此暝途非彼暝途,他們目前的關係遠沒有前世這麽熟絡,而她就這樣貿然地往人家懷裏鑽,人家該不會把她當神經病吧。
想到這兒,她臉色微僵,驚慌失措地想要離開他懷抱,卻愕然發現,男子的手已經附在了她的背上,令她不敢靠前,也無法撤退,這樣不上不下的,使她麵容滾燙,呼吸緊張。
危機意識非常敏感的她,在察覺到外麵的腳步聲已經逼近結界了,萬一那人闖進來,後果不堪設想。她沒有百分百把握,目前的大魔王有戰勝世界之外勢力的實力,他們的目標是她,她不能連累大魔王把他拖下水。
眼看外麵那人已經試圖撥開那簾紫色藤蔓了,小姑娘當機立斷,雙手按著大魔王的肩膀,不顧他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將他按進水裏,兩人雙雙藏入水中。
由於未知的結界關係,黑鷯撥開紫色藤蔓的時候,並沒有發現什麽七彩溫池水,卻站在原地懷疑了很久,那名少女分明是在此地忽然消失的,不可能平白無故失蹤。
想到了什麽,他陰冷地笑了,離開了此地。
感覺到那人已經走開了後,符淅才偷偷從水中冒出了個頭,然後小心翼翼慢慢地起身,才剛鬆了口氣,轉過頭對上那張冷峻的容顏時,又倒吸一口氣,她差點沒忘了,人家大魔王還在大搖大擺的泡澡,他沒穿衣服,上身是光的,暈——
已經顧不及思考為什麽她能進入結界,而那人卻進不了也看不到。
此時此刻,她仍埋在大魔王的懷裏動彈不得,不僅臉貼在了人家的胸膛上,手還軟若無骨地搭在了他濕漉漉的臂肌上,兩人的發絲還在水中若隱若無地交纏在一起。
想她英明一世,竟也落得這麽尷尬的境地。
也不知是溫泉水太熱的緣故,還是因為緊張心火過旺的緣故,喉頭如灼燒般,連呼吸都是熾熱的。這樣的感覺有些異樣,又有些難受,她不自在地動了動,卻聽男子從頭頂傳來暗啞的聲音,“別動。”
小姑娘懵懵道,“不動我怎麽鬆開你哇?”
冷峻男子一時無言以對,他必須大方的承認,自己其實是在貪戀小東西無意間的投懷送抱,直接性的身體接觸,如烈火幹柴般的碰撞,那份無法言喻的悸動,無法抑製的,從心底迸發至全身,顫栗著所有的血脈神經。
這份遲來的懷抱,結合了最近夢裏混亂的記憶,讓失魂落魄得到了填滿,好像追溯到很久以前,就已經有過了,陌生又熟悉,有股隱痛的執念,在耳旁瘋狂叫囂,千萬不要再放開她,無論何時,就算是下地獄,也要緊緊擁著她。
懷裏小姑娘的身體輕輕軟軟的,她無意識眨了眨眼,羽毛似的掃過他的胸膛,令他呼吸陡然間的紊亂。這裏的七色露天溫池有著洗髓易筋的奇效,可以使修士脫胎換骨,大幅度提升修為境界,對於傷患更是有些不可想象的治愈能力。
符淅的傷勢通過溫泉水的治療後,正在慢慢愈合,髒兮兮的小臉蛋因為浸泡過泉水的關係,恢複了白淨如初,如剝了殼的雞蛋光潔盈透,身上的皮膚也恢複了凝脂玉雪般的潤澤。
“這裏的泉水對你的傷勢有好處,不需要耗費你的靈力,越是靜下身心,效果越好。”
“好神奇,難怪我感覺傷口沒這麽痛了。”
“當年因為神魔交戰,九重天的七彩神池遭到震蕩,遺落於此。現在被本座看中,已為我所管。”
“唔,真小氣,看中了就是你的了?”
“嗬,結界已設,並無人知曉此處。”
“為什麽我能進入你的結界,而外麵那人卻進不了,也看不到我們呢?”
“持有冥域子令牌者,如本座親臨,又怎麽會進不了結界?”
“哦。”小姑娘乖乖應聲道,然後半張臉埋在水裏造泡泡。
原來現在的他,也已經對她這麽信任了呢,心裏好像有點甜甜的。
以往神界的九幽冥殿也是如此,臭屁的大魔王閑著沒事幹就喜歡到處設結界,布陣型,每位對他恨得咬牙切齒的神仙都抓破腦袋,也解不開他那些亂七八糟的咒印,偏偏解開一道又來一道,就是有意在嘲笑他們太愚鈍。隻有她這個初出茅廬,剛上任不久的萬物之神可以進進出出。
大魔王給出的原因是:她比較好玩。
好生氣,敢情她在他眼裏就是好玩的東西?
後來交情深了之後,她調侃著問大魔王,萬一哪天,我蠢兮兮的被那些神仙給利用,不小心讓他們攻入你九幽冥殿怎麽辦?
他傲然冷聲揚言:本座有的是能力為你收拾各種殘局。那些神仙在本座眼裏,根本與螻蟻無義。你有本事,倒是給本座闖些禍端出來,越大越好,最好把遠古四凶獸多放出來溜溜,本座還好多獎勵你些好看的蝴蝶結。
符淅:……
鬼才要你那些醜不拉幾的蝴蝶結。
回想至今,感慨從前。
原來以前的她被大魔王保護得這麽好,當她獨自孤軍奮戰後,忍受了許多無法訴說的苦痛,才深知這裏麵的滋味雜陳。好想就這樣悶在他懷裏,多貪戀他的保護一次,可心裏又多出了另外一道聲音,今生的她一定要守護好大魔王,她已經不似當初,同樣也可以隻手遮天,為他擔當風雨。
“外麵那人,就是打傷你的人?”
“不是他,但也是來追殺我的。”
“你打不過他?”
“我不知道,應該吧。”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以她目前的實力來看,扔到世界之外根本渺小如塵埃。
“世界之外的勢力,本座很早就想會會了。”
“你怎麽知道?”
“以你的能力,在這世界不會吃虧。隻有世界之外,另當別論。”
不愧是大魔王,比誰都先看破天機,料事如神,恐怕再過不久,連她的身份都要瞞不住了。
他低聲問道,“一個人吃了很多苦?”
符淅稍稍抬頭,與他四目相對,眼眶頓時發酸。不行,她曾下定決心過,在那之後,她絕對不能再掉一滴淚。
“別驚訝,本座也是這麽過來的。”暝途抬手摸了摸她的眼梢,“同為孤軍奮戰過的人,你的眼神,說明了一切。想哭便哭吧,在我這裏,你永遠有脆弱的權利。”
紫衣男子跟她說:你的眼淚無法挽救什麽,永遠不要給自己施行脆弱的權利。
可暝途卻跟她說:你的眼淚在我這裏,永遠都有放肆脆弱的權利。
原來是不同的人說不同的話。
她受了天大的委屈都可以忍住不吭聲,但一聽到安慰的話立刻就泣不成聲。想到前世,她每一次難過都是在大魔王懷中度過的,眼前的人與前世的人莫名重疊,她便想不需要理智的放肆一回,埋進他懷裏嚶嚶的跟隻小貓一樣。
小姑娘頭不由自主地朝他懷裏鑽了鑽,毛茸茸的,有點癢,也有點來自她發絲隱隱的花香。
這樣莫名其妙的自來熟,令冷峻男子有些失措,又有些意外之喜,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異樣的溫暖,想要去珍惜,想要去嗬護。
他眼神暗了暗,總有一日,他定要她發自內心道出自己的秘密,以及他和她那些前世今生的關聯,他堅信,他們一定有故事,她,認識他。
很快地她鬆開了手,離開了他懷抱,重新振作了起來。畢竟哭會兒就夠了,不過是些戰役什麽的,以前哪回沒經曆過,不需要這麽扭扭捏捏的,隻是一看到大魔王就像看到了自家人,忍不住地想要去撒嬌折騰一場。
“就這樣兒?”
“就這兒啊。”
暝途還以為這小東西會在他懷裏哭好久,結果就這麽嚶嚶嚶幾下,然後跟什麽都沒發生似的,冷冷地與他大眼瞪小眼。
他表示,這小東西撒起嬌來的樣子,可比原來那冷然腹黑的樣子可愛多了。
日後得多想辦法引誘她向他多撒撒嬌。
把未來暝後忽悠到手,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