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踏破輪回千載隻為你而來
心裏麵始終還是會浮現出那個人的身影。
千載輪回中,有一世,她這個射箭從來不準的人,卻將弓箭生生射入了他的體內,那一世,才算是終結。
自此之後,她再也不想碰弓箭這樣東西了。
宿命讓他們永生永世都為對立。
盡管他們之間比誰都清楚各自的立場,卻還是被命運安排。
如果將記憶比作星辰,那麽這段記憶,就是那萬千星辰中的一粒,微不足道。她本以為不會再想起,不會再觸景傷情,沒想到有些巧合,就是心生酸楚得妙不可言。
她……
想暝途了……
在龍聽淵的指導下,符淅手中的弓箭射了出去,正中靶心。她張大了眼,那一箭,仿佛也射中了她的心髒,痛到窒息。這讓她的那段不想憶起的記憶,與此刻場景重合。
龍聽淵發現符淅捏著弓箭的手在抖,輕聲安慰她,“你做得很好。”
“嗯。”
符淅緩緩放下了射箭的手,頭微微低著,劉海遮住了她失落的眼神。
想起了冥域種種,符淅一直在感慨。
他們二人,其實已經什麽都明白了。
她無法站在暝途的立場上。
他們的立場,隻能是兵刃相見。
暝途也無法站在她的立場上。
不是情感上的不允許,而是定義上的不允許。
相愛,卻無法相戀。
除非,一切塵埃落定,踏破虛道。
原來,她一直在意。這種情緒,並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消化的。又一次的與他為敵,這比什麽都難受。
她隻能靠訓練,多想著任務,才能暫時忘掉這些發自內心的傷痛。
手中的弓箭再次揚起,她又射了一箭,沒中。
“……”
符淅苦笑了一下。
“你剛才的思緒沒有集中,隻要有雜念,是射不好這一箭的。”龍聽淵教導她。
“我知道。”符淅淡淡應道。
符淅在不經意間疏離了龍聽淵,刻意不與他靠得太近。
這時,訓練到一半的邢焱過來了,有些不放心,想要看一下符淅的情況。結果剛看到她又沒射中,當場嘲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兩個絕世高手都教不會你,符淅妹子,你可真是個天才。”
符淅微微朝邢焱笑了一下,“是,我為祖國丟臉了,是我辣雞,謝謝你誇獎。”
邢焱一看符淅那友善的笑容,頓時頭冒冷汗,“是我教不好,是我教不好,我的鍋,我的鍋。”
龍聽淵忽然拉過符淅臂彎,清冷眉宇微蹙,“永遠不要覺得自己沒用。”
符淅愣住,然後笑了笑,“我確實是沒用,唉,射箭這一行,看來是真不適合我。”
她與邢焱互懟開玩笑慣了,但龍聽淵不是那個時代的人,還是非常中規中矩的,可能不懂他們之間的梗。
隻是邢焱覺得符淅這妹子今天有點不對頭,隻見她默默放下了弓箭,然後就揚言自己要休息,先行離開了。
龍聽淵也發現不對勁,剛想追上去,卻被邢焱攔住,“她似乎有心事,讓她一個人靜靜吧。”
隊友之間,對於對方情緒最為敏感,雖然不知道她因何而感,但給予她一個獨立思考的空間,是最好的辦法。
符淅很堅強,可以自己消化情緒,並不需要人去安慰什麽。她真有難言心結,該說的,也是會對朋友說的。
龍聽淵有點擔憂,看來,她剛才的顫抖,並不是跟射箭不好有關係,應該是想起了什麽事,觸景傷情。他淡淡看了邢焱一眼,“你與她,是什麽時候認識的?”
符淅自小在王府長大,從未出去過,除了自己,她極少與陌生人接觸過。
邢焱聽符淅說起過自己的故事,也知道龍聽淵跟她的那些往事,是他將符淅救回去並生養著的,依照這點情誼,邢焱還是對他給予幾分尊重的。
“她三歲認識我的,我們小時候經常在一起玩,隻是我還沒來得及知道那妹子是誰,她就消失了。我一直在找她,沒想到終於再次相逢了。”邢焱瞎編故事的能力也是一流。
就這麽輕描淡寫又敷衍的描述,論誰都一頭霧水。
這兩人的熟絡度,怎麽看也不像是那種小時候玩了幾下的交情吧。
龍聽淵自然是不信的,也知道邢焱這個人是不會說的,也就沒再繼續詢問。
邢焱話鋒一轉,“正好趁現在,我們可以商討一下,有關青龍大會四國宴席的事情。”
龍聽淵馬上會了意,“將軍這邊請。”
……
深夜,群星閃爍。
符淅獨自一人在庭院吹著風,風很冷,她穿得很少,時不時地令人發抖,可她並不在意的樣子,還喝著瓊酒,借著醉意,看著月亮發呆。
她一向最不喜歡酒,可今天卻破例飲了許多。
現在她頭已經有點暈暈的,意識也是模糊的。
她不高興地皺著眉,人人都說借酒消愁,結果實際是愁更愁。
所有情緒都好像被放了大,此時此刻,她竟然隻想莫名其妙地哭出來。
可殘存的一點理智告訴她這樣很丟人,根本不是她以前的風範。
結果壓抑在心裏更難受了。
酒壺已經見了底,不知怎麽的就摔在了地上,滾在了她腳邊。她懵懵懂懂地朝前走了幾步,搖搖晃晃的,跟隻迷路的小兔子不知所措。
忽然,一道高大頎長的身影,出現在了自己麵前。
她有些緊張,不敢抬頭。
好熟悉的感覺。
會是誰?
會是他嗎?
這究竟是在做夢,還是真實的?
他不會來的。
他不會來的,這句話在她腦海裏就像是魔咒,她難過地濕了眼角。
冷風越吹越大,女孩渾身抖得厲害,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麵前男子看了眼她腳邊的酒壺,又見她凍得發抖,寒澈的眼神倏然動容,二話不說,脫下了披風,將自己的披風,披在了她的身上。隨即,冷峻的聲線傳來,“還真是不讓人省心。”
肩上的溫暖傳來,符淅小心翼翼地抬眼,借著月光,欲將麵前的男子看清。屬於他的輪廓隱匿於月色中,剛毅而又深刻,棱角給人的感覺像是淬煉過的冰晶,透著月光般的冰冷與透澈。
是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符淅一頭栽在了他懷裏,雙手緊緊抱住了他,“暝途,你來了……”
突如其來的擁抱,頓時令暝途大腦空白。
他放心不下符淅的傷勢,想在不被她發現的情況下,偷偷看她。卻不料,看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居然吹著冷風,在月光下借酒消愁。
符淅從不喝酒,喜愛花茶,他非常清楚。
她不怕風寒,卻在發抖。
這令他更加焦躁不安,索性直接上前,想要叱喝下這個小東西,可下一秒,小東西卻主動來到了自己的懷裏,並抱了自己。
符淅很矜持,也極少主動與人親近。
她卻抱了自己。
軟香在懷,他根本不願推開。
他們從未真正相擁過。
為什麽偏偏在他們表明立場的時候,那些曾經觸不可及的,都擁有了。
命運,還真是造化弄人。
理智還是使得他慢慢推開了符淅,剛想離開——
“你不要走。”
符淅雙手拉著他衣袖,緩緩走上前,額頭微微抵在了他背後。
暝途大怔。
她在哭。
“你好多都不知道。”符淅頭抵著他後背,無聲落淚,前生所有的種種,她都想傾訴給他聽。隻可惜,他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他。可她還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如果他也消失了,她可能就再也見不到暝途了。她小聲抽泣,“我其實……從來都不想與你對立。”
符淅已經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無論如何,她都想借著酒意放肆一回,她放低了姿態,小聲喃喃了句,“留下來陪我好嗎?”
這句話一出,暝途心中所有的冷硬,都被一一瓦解。他不知自己心中究竟如何,隻覺得空氣凝結,無法呼吸,滿腦子充斥著的,都是她的悲歡。
宿命定論如何?
立場又如何?
這並不能阻止他愛她。
男子轉過身,反過來將女孩狠狠抱入懷內。
“我在這裏,不會走。”
“你騙我。”符淅眼神失落,很無力地脫口而出了這句話。
暝途卻無所畏懼地笑了,擁她更緊,告訴她,“諾言或許不會是永恒的,可我對你的心從來不會變。無論幾生幾世,我都會踏破千載,因你而生,為你而來。”
這句話連他自己也不知是如何說出來的,像是積存在潛意識許久的一段執念,就這樣湧出意識。
“我好想你……”符淅埋在他懷裏更深,貪婪地感受著他的氣息跟溫度。
“……”
暝途的心跳從未如此紊亂過。
他忽然真正感應到了。
在符淅心裏,是深愛他的。
隻是她自己還未發覺。
隻不過,她抱著他,卻好像在說著另一個人的故事。
這令他心情不知如何作答。
那是他的前世嗎?
“途途呀,今天我練起了弓箭,可是你知道嗎?我射箭從來不準的,可是一想到你,忽然就準了。可是我寧願不要這麽準,永遠都不準。這樣,我就不用眼睜睜看著……”你死在我麵前了。
符淅話說著說著,就窩在他懷裏睡著了。
在他懷裏,女孩安靜得異常,像隻乖巧的貓兒。
庭院裏符淅設了結界,外人根本無法探知裏麵的動靜。可暝途與符淅靈力相克,她的結界,隻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暝途知道她設了結界,所以才敢肆無忌憚。
無奈之下,他隻能將女孩打橫抱起,一步步朝著溪雨軒走去。
當看到門牌匾額上的字時,暝途冷笑一聲。
這龍聽淵倒是挺用心,以她名字的諧音來命名。
暝途抱著符淅,踏入了溪雨軒內,朝四周看了看,看到臥榻方位的時候,正朝那邊而去,到了臥榻邊,輕輕將女孩放在了上麵。
剛想走,女孩忽然閉著眼,雙手牢牢抓住了他的手,“你不要走……”
還在夢裏的小姑娘,似乎有些怪力,就這麽拉著他的手一拽,令他直接失去平衡,差點摔在了她身上,為了不碰傷她,他雙手及時撐在她頭的兩邊。此時臥榻上,男上女下的姿勢格外曖昧。
他與她,隻差一尺距離。
身下的女孩有些迷離地睜開一條縫隙,雙手摟住了他的脖子,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拉進了他與她的距離,兩人呼吸逐漸交融。
“我一直騙自己,隻要抓得再緊點,你就不會離開我了。可是,我一直都知道,我抓不住你。以前是,現在也是。年少時玩捉迷藏,每次我抓到你,你還是會溜得很快……”
符淅在講這番話的時候,暝途的第一反應並不是在想那人是誰,而是毫無預兆的心絞痛。
那些事,記憶裏並沒有,這並不是他跟她經曆過的事情,但卻好像確實在他身上發生過般。
依符淅這麽說,她的意思是,他會消失嗎?
暝途理解力驚人,很快悟出了符淅內心的深意。
他深知這個世界的詭譎多變,運行紊亂。所有人的命運走向,都是套上枷鎖而行的,若誰忤逆,下場便是消失。
她待在龍聽淵身邊,是不是也是因為如此?
龍聽淵是天道之子,被賦予金色命運的人,注定未來輝煌,前途光明。
可,也有墜入魔道的可能。
而自己,生於黑暗,行在黑暗,注定活著光的陰影下,背負天煞孤星之命,無人能真正與他親近。除了掠奪和廝殺,他別無選擇。可實際,他在自己心中,也有一道黑白秤。
他使命生來管理至邪至惡,從不幹涉正道之光。
他的殺戮,隻為惡,不為善。
其實他從不心向光明,可符淅卻成了他占為己有的光。
此時正摟著他脖子的符淅,其實潛意識裏還是有幾分清醒的。她所言,都是來自心底的。
她又輕輕傾訴了遍,語氣哀傷,“我從不想與你為敵,從來都不想。”
暝途聽出了她的害怕。
他確實出於立場,對她說出了殘酷的重話。
本以為她遵從於命運法則,是為大義而生的人。
卻不料,毫不保留地傷到了她內心的最深處。
符淅埋進他懷裏,將眼淚貼於他衣襟上,“我從來不把你定義成什麽,我隻認定一件事,你是暝途,這就足夠了。在我心裏,你就是無可代替的。你做出的任何選擇,我都會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