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走投無路
尤氏主仆二人恥笑王熙鳳瞎逞強,就累死了也是活該,再沒人心疼的。
她二人關上門偷偷享受,王熙鳳和平兒卻是忙得不可開交,將將把寧國府的事兒安排明白了,榮國府的人又追過來,說是寶二爺急得不行,非催著立刻就把烤肉用的東西送過去,他們要烤肉吃呢。
王熙鳳這裏一聽就氣得眼睛裏直冒火星。可這事兒畢竟是老太太興起來的,她到底也不敢多說什麽,當下又隻得帶著平兒就往榮國府裏趕。
不想她這一著急,腳底下一滑重重就摔倒在雪地裏,把個平兒也拖倒了,兩人都摔成了一對兒雪葫蘆。
王熙鳳一眼瞧見平兒這裏摔得頭發也亂了,釵子也掉了,疼得呲牙咧嘴直叫喚,不由得就哈哈大笑起來。可一轉念想到自己此時與平兒定然毫無兩樣,一般的狼狽不堪,一時心塞,不由得又嗚嗚哭起來。
平兒怎會不知她為什麽哭,忙悄悄勸道:“好奶奶,快起來吧,先莫隻顧著哭了。這裏是官道,來來往往的都是人,看再叫人家撞見了笑話。”
鳳姐兒這才醒悟,說不得也隻好擦了一把眼淚從雪地上爬起來,扶著平兒強撐著一瘸一拐地往榮國府裏去了。
誰知剛回了榮國府,早上打發出去托關係走門路幫薛蟠求情的下人倒都回來了,一個個都聚在一起等著她呢。
王熙鳳一見忙就把眾人都叫到跟前細問。誰知這一問之下好懸把他給氣死:自己派出去的這幾路人馬竟然全軍覆沒!
滿京城的官員竟然沒一個敢攬這事兒的。別人不說,就連賈府一手扶起來的賈雨村都不敢插手!
王熙鳳當下一個頭兩個大,她今日一大早把薛姨媽給的五千兩銀子也花了,叫人拿著去買炭了。如今事兒也辦不成,錢也給人家花了,這可叫她如何給薛姨媽交差?
當下鳳姐兒隻得強壓著怒火細細又問了幾遍,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原來竟然是忠順王爺已經放了話,隻說這薛家惡少罪行累累,目無王法,這次一定要嚴辦!
忠順王是如今皇上的親兄弟,且對皇上衷心耿耿,又忠又順,要不能被賜名為忠順王?
如今他老人家開了尊口,說要懲治薛蟠,他的意思或許就是皇上的意思,誰還敢插手,嫌脖子硬了不成?
王熙鳳聽了這才徹底傻了眼。原本她心裏想著薛蟠打的不過是太平郡主府裏的少爺,況且又沒打壞了,不過是折了麵子,就求人過去給說和說和,再少拿些銀子請個客,大家吃吃飯,再叫薛蟠好生給賠禮道歉,這事情也就過去了。可誰知就這麽屁大點的事兒就能牽出個忠順王爺來?
這忠順王爺好多事!
如今可怎麽辦才好?
王熙鳳當下揮手把一眾下人都攆了出去,自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亂如麻,一時怎麽也想不出什麽好主意來。
她一個婦道人家,如今還能怎麽辦?就求她叔叔王子騰去也沒轍,王子騰官兒就再大些,可比之忠順王也差得不是一點兒半點兒,那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再則她也從未聽說王子騰與忠順王爺有什麽交情……
王熙鳳緊緊皺著眉頭,以手托腮,把所有的人都琢磨了個遍。如今唯一能和忠順王府說得上話的、又肯出言相助的,唯有北靜王了。
她這裏正琢磨著呢,猛然就聽棉門簾子嘩啦一聲響,一個人興衝衝就跑了進來,卻是寶玉。
王熙鳳一見是寶玉來了,兩眼不由得一亮:眼前這位寶二爺不是正於北靜王打得火熱麽,正巧求他去和北靜王張張口,想來北靜王爺定然肯幫著說句話的。
雖說若論起賈府誰與北靜王最親密無間的,那自然屬賈琮無疑,可王熙鳳怎麽肯去和賈琮開口?
即便是叫她如今再自掏腰包還薛姨媽五千兩銀子,即便是就眼睜睜看薛蟠被推出去斬首,她王熙鳳也不肯去求賈琮的。更何況即便她厚著臉皮去求了賈琮,人家也未必肯買她的賬呢。
他們兩個是死敵!
因此一見賈寶玉來了,王熙鳳頭一個便想到求寶玉去求人家北靜王。
她這裏還沒來得及張口呢,寶玉倒是連蹦帶跳地跑了過來,一把扯住她的袖子便撒嬌道:“好鳳姐姐,我那裏都要急死了,都等著烤肉吃呢,你怎麽還不快把東西送過去?”
王熙鳳聽了忙就反手抓了寶玉的手臂,一用力拉到自己眼前,笑道:“好兄弟,一頓烤肉急什麽,總有你吃的呢。隻是如今我有件急事兒要求你呢!”
寶玉聽她這麽一說,當下便驚奇問道:“什麽急事兒,怎地姐姐就求到我頭上來了?”
王熙鳳忙把薛蟠的事兒就說了,不想那賈寶玉一聽就慌忙搖頭叫道:“這事兒決計不成的,我可給你幫不上忙!”
王熙鳳見寶玉拒絕得如此幹脆利落,不由得心一沉,忙問其故。
寶玉這才道:“鳳姐姐你還不知道呢,昨日我去了北靜王府,聽北靜王說起過薛大哥的事兒,隻說是薛大哥這次踢到了硬石頭,恐怕要糟糕呢。北靜王還說如今滿天下恐怕誰也不肯、更不敢去和忠順王爺開口求情,就他也是不敢的……我看薛大哥這回當真是要有牢獄之災了!”
王熙鳳聽了寶玉這番話,一顆心登時就沉入了穀底,目瞪口呆望著寶玉說不出話來。
寶玉卻哪裏知道王熙鳳心裏在想什麽,仍是一味非要拉著鳳姐兒去給他找烤肉的器具去,隻說要和老太太並一幹姐妹們烤肉耍子。
王熙鳳此時心裏煩悶異常,哪裏還經得住寶玉這樣糾纏,忙揮手叫平兒帶著他去找東西去了,自己隻還管坐在原地發愁,挖空心思想要生個主意出來。
她能有什麽法子?思來想去也隻能自掏腰包把錢還給薛姨媽去了。
可一來王熙鳳心疼錢:她原本就是個屬貔貅的,銀子隻要是到了她的手就隻有進,再沒有出的。二來,她昨日已經誇下了海口,說是這點子事兒再沒不了的,如今卻又說不行,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麽?
隻因著這兩個緣故,把個王熙鳳愁得真不知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