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4章 前程似錦

  探春一聽晴雯說有高枝可飛，心裏想的她說的必定是賈琮這裏了，當下微微一笑便說道：“好姐姐，琮兄弟這裏自然是要比賈府舒服得多，可你的賣身契還在太太手裏握著呢，要是她倒是不肯放你可怎麽辦才好？”


  晴雯一聽便笑道：“三小姐，我這不過是暫時在這裏呆一呆罷了，這裏雖好可也不是我長久的容身之地……”


  探春聽了益發驚訝問道：“怎麽，原來你還不打算在這裏長住麽，那你要去哪裏去？”


  晴雯聽探春如此一問，登時便低頭不語，半晌才抬頭勉強一笑道：“三小姐，我恐怕是要給人去做妾去了……”


  探春聽了更是驚訝萬分，忙就一把拉住晴雯的手追問道：“好姑娘，這好好的是從哪裏說起，你要給誰去做妾？”


  晴雯聽探春問起，半日才說道：“三小姐，我知道你原是個心裏最有成算的人，為人也明白，我就告訴你也不怕，隻是你千萬莫告訴別人去。”


  探春聽了忙就點頭，心裏卻越發奇怪：眼前這嬌俏可人的俏佳人生得著實是好，莫說是府裏那一眾丫頭，就自己單輪長相也是遠遠不及。隻是這丫頭命不好，這麽一個好樣貌偏偏托生在了貧寒之家，雖也是個極聰明伶俐的人卻胸中半點文墨也無，未免就吃了大虧。


  可就因為她生得好，賈母這才看重她，早早就把她放在寶玉房裏，那意思是給寶玉做房裏人的。


  如今既然她要給人做小，那寶玉不是現成的？且寶玉又極是寵她的。她為什麽要舍近求遠？再則也沒聽說這丫頭還認識什麽公子少爺，她又要給誰去做妾去？

  晴雯隻看了一眼便猜出了探春的心思，當下長歎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你心裏想的是什麽。我離開賈府不是看府裏潦倒了。我的性子你還不知道麽，隻要是叫我活得痛快了，就跟著他要飯也是情願的……可府裏是什麽情形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太第一個就死活瞧不上我，又有襲人……算了，還提她們做甚麽，總是以後大家各過各的就是……”


  探春聽晴雯說著話，卻隻見她一臉黯然，淚珠兒直在眼眶裏滾來滾去，隻是這丫頭生性倔強，死活不肯叫眼淚落下來罷了。


  瞧見她這楚楚動人的模樣兒，連探春都是心疼不已，不覺就伸手去握了晴雯的纖纖玉手低聲勸道：“好姑娘，不是我說，天下的男人還不都是一樣兒，寶玉再不濟也是從小一起長到大的，就跟了他日後恐怕也不至受什麽委屈。即便你怕太太為難你，那不如就在琮兄弟這裏呆下就是了，好歹都是一個府裏的……”


  晴雯聽了不禁苦笑道：“算了，賈府容不下我，我走就是。琮少爺這裏雖好，可也不是長久容身之地，我還是另尋別處去的好……”


  探春聽她這麽說，心裏知道晴雯是顧忌黛玉，怕日子久了黛玉起了疑心。如此一想，她更覺眼前這絕美的小丫頭可憐，天下如此之大，竟然無處可容身！


  探春越想越是覺得錐心般疼痛，不由得也跟著紅了眼眶，緊緊握著晴雯的素手問道：“那你究竟是要去哪裏，你的賣身契又怎麽辦，若是賈府不追究還好，隻怕有人在太太跟前下蛆，再報了官，那時候你又該怎樣才好？”


  晴雯見探春動情，不由得也是大為感動，反倒笑著安慰道：“三小姐你放心，我不是告訴你我有高枝兒可飛麽？我要去的地方比之賈府可要強百倍，你可是不用為我擔心呢。”


  探春忙便問道：“當真麽，你快別和我打啞迷了，快告訴我你到底是要去哪裏？”


  晴雯這才笑道：“忠順王府，我要去給忠順王爺做小老婆去，你說這可不是個好去處，可比賈府強得多了！”


  探春一聽登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半日才驚問道：“當真麽，你當真是要嫁給忠順……王爺……做小老婆……他……不是年紀很大了麽……”


  晴雯聽了不由得苦笑道：“可不是真的，忠順王爺自從見了王一直對我很是上心，私底下悄悄派人幾次來問問的意思，又許了我許多好處，又不仗勢欺人，我瞧著他倒是真心的，不如就去他府裏活吧……”


  探春不等晴雯把話說完便脫口勸道：“傻丫頭，那能當真的？他不過是貪戀你的美色，你若是當真去了他府裏，那時候可又都不一樣了！再則連咱們家都是如此，更別說那王府裏又是何等的艱難了，你可萬萬不要犯傻！你先別急，等我回去了慢慢勸勸太太，再求琮兄弟幫你想想辦法，把你的賣身契拿出來，那時候你再好好找個老實能幹又真正對你上心的人嫁了，那不是更好？你如今急什麽？”


  探春這番話全然是為了晴雯著想，晴雯又怎麽會聽不出來，她當即也是淚水漣漣，歎了口氣說道：“好姑娘，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如今已經是這樣了，前兩日我已經答應了人家，哪裏還有回頭路可走，往後是死是活也隻能聽天由命了……”


  探春一聽更是著急，不由得連聲抱怨道：“你這傻丫頭，這麽大的事兒你也不找人商量商量，就幫你出出主意也好，怎麽就這麽草率就答應了人家？這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兒！”


  晴雯聽了更是苦笑道：“我這樣的人，什麽一輩子不一輩子的，大不了還是和在賈府一樣給人當丫頭使喚罷了。”


  探春雖心疼晴雯，可聽了她這一番話，再仔細琢磨琢磨便知她說道不無道理，即便晴雯留在賈府，就王夫人那脾氣手段，終究是放不過她去的，到時候再胡亂給他指派一個不成器的小廝配了，那還當真不如就去王府裏，好歹還有一線生機。


  想到這裏，探春愈發感慨賈府裏如晴雯這樣的丫頭當真是命苦，連生死都不能由己。她越想越是心疼，當下也隻能流淚歎息道：“好丫頭，如今看來也隻能先如此了。隻是有一件事兒你千萬記得，以後到了王府裏可萬萬不能再耍小性子了，那時候可沒人護著你，再吃了大虧……”


  探春一番話還沒說完，就聽有人忽然說道：“怎麽沒人護著，還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