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九重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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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之內,並非如想象的那樣陰暗。
或者說,這是一道山間的縫隙。踏入山洞之後,便見洞頂往上縱深而去。而落腳的地方,則是上窄下寬,一兩丈的方圓,往前延伸,並有隱約的天光從石壁縫隙穿透而下。
由此看去,渾如大山從中劈開了一道口子,卻又深淺莫測,寒氣淡淡。詭異的情形,使人一時莫名所以。
黃奇倒也謹慎,獲悉無誤,便催促王弼與陸誌頭前帶路,儼然成了此行的發號施令者。而他本人則是帶著柳兒走在當間,薑原、東勝與文山跟隨。而無咎,便成了落在最後的尾巴。
不過,柳兒或許有所惦念,時不時回頭招呼著她的何師兄。而王弼與陸誌也是常常停下等候,唯恐某人迷途走失。
一行八人,魚貫往前。
小半個時辰過後,山洞的縫隙漸漸變大。又去片刻,突然一道天光霍然而下,頓時四方開闊,景物迥異,儼如置身於另外一片天地之中。
無咎隨著眾人停下,暗暗驚奇。
原本逼仄的山洞,不過是一條狹長的坑道。而坑道至此而終,取而代之的是一方數十丈的巨大洞穴。且下方幽暗不明,霧氣橫生;往上直去數百丈,草木亂石叢生的環壁盡頭,一方蒙白的天光,顯得異樣的明亮。如此一方所在,渾如巨大的深井。坐井望天之際,頓覺天地牢籠。
要去的地方並非往上,而是下方那更為詭異莫測的井底!
“諸位同門,此處便是傳說中的九重淵。由此循壁而下,抵達淵底並非難事。”
“是啊、是啊,機緣盡在此處,禍福自有天定!”
王弼在分說,陸誌在附和,兩人一唱一和,還是那麽的默契。
在巨坑的邊緣,有窄窄的落腳之處。眾人分向兩邊,各自站定而上下打量。
無咎跟隨眾人走到坑邊,勾著頭往下一探,隻覺得深邃無盡,幽暗莫測,寒氣撲麵,他禁不住打了個哆嗦,慌忙往後躲閃,猶自瞠目乍舌而驚訝不已。
莫非這深不見底的大坑,真的能直達九冥地淵?若真如此,就此逃出古劍山倒也不錯。隻怕接下來的情形無從想象,使人有些好奇,也有些期待呢!
而自己先後廝混過兩個仙門,也算見識到了仙門中的大致情形。這幫仙門弟子,修得長生,練得神通,再打打殺殺舒展筋骨,同時還不耽誤郎情妾意。若是閑悶了,便來一段尋幽探奇。有著如此愜意的人生,誰不羨慕呢!而偏偏就是這些家夥,賣弄天道卻殘酷無情,肆意妄為而又不懂珍惜,讓我這個凡人跟著近墨者黑,情何以堪呀……
無咎置身仙門,並深入仙門秘境,反倒像個旁觀者,隻管一個人胡思亂想。
王弼抬手示意,率先循著坑壁的一條淺淺石階往下走去。
陸誌站在一旁,催促眾人動身。
黃奇、柳兒與薑原等五人相繼隨後。無咎也隻好帶著小心走下深坑。陸誌則是以照看之名,押後獨行。
一條淺淺的石徑,環繞坑壁而下。石徑應為前人所留,尺餘寬,光禿殘缺不全,人行其上,偶爾要側過身去,並腳下留神,方能避免失足踏空的凶險。好在一行均非常人,尚還不至於腿腳發軟難以自持。
從遠處看去,八道人影拉開十餘丈遠,在深坑中緩緩而行,一個個的身影很渺小。而人在其中,則更顯深坑的空曠莫測。初始還見野草叢生,漸漸隻剩下光禿禿的石壁,伸手觸摸,指尖透著冰冷的潮濕與水跡。且有寒氣從下方氤氳彌漫,彷如就此踏入深淵而一去不回。
無咎是靈力護體,腳下留意,伸手扶著石壁,一點點往下慢慢移動。每環繞著巨坑一圈,下降數十丈。兩個時辰之後,已然下降了百餘丈。而行至此處,那原本環壁而鑿的石徑,從中缺失了一截,好似去路已無,一行八人相繼停下低頭觀望。
而帶路的王弼好像有些不耐煩,出聲道:“諸位無須刻意,盡管施展手段!”他倒是有言必行,話語聲尚在坑中回蕩,人已貼著石壁往下一躍,斜斜飄落在五六丈外的石徑上,尚未落腳,趁勢召出飛劍插入石壁,堪堪站穩,繼續往下行去,還不忘笑著示意道:“嗬嗬!此處看似凶險,其實不然,隻要膽大心細,倒也行走如飛!”
陸誌適時附和道:“是啊、是啊!九重淵怕不有千丈之深,你我還須加快腳程……”
黃奇不甘示弱,跟著越過了石徑的缺口。隨後的柳兒、薑原、東勝與文山一一效仿,相繼無礙。接著輪到了無咎,卻伸手扣著石縫,身子倚著石壁,猶自上下張望。
下行百丈而已,那曾經明亮的天光,便已變得狹窄,且黯淡了許多。而低頭俯瞰,依舊是黝黑陰寒深不見底。更要命的是,好像神識也難以穿透那莫測的深邃。
此時此刻,無咎突然覺著沒了底氣。
正如人們對於未知的無從把握,總是有著一種莫名的恐慌與敬畏。而此時麵對空曠的虛無與幽寒,他竟然無所適從。畢竟見識短淺,誰又沒有害怕的時候呢!我本凡人……
“何師兄,莫再耽擱時辰!”
無咎正在自我安慰的時候,陸誌逼到了身後。他回頭衝著對方咧嘴一笑,接著暗舒了口氣,腳下緊走兩步,隨即縱身一躍,直去十餘丈,猛地撲到了對麵石壁上,不及召出飛劍借勢,索性伸出雙手,“撲哧”一聲抓入堅硬的石壁中,竟達三寸之深。
與之同時,前後的七人皆隨著動靜看來,忽見某人十指如鉤而勝過金鐵,各自不由得神色微愕。
無咎倒是沒有在意,趁機鬆開雙手,腳踩著濕滑的石徑,歪歪斜斜攀援而下。
柳兒還想出聲問候一二,卻欲言又止。一行八人,繼續循著石徑往前行去。
許是加快了腳程的緣故,當又是兩個時辰過去,眾人已達九重淵的三百多丈深處。
而坑壁竟然接連伸出四塊大石,各有丈餘大小,顯得頗為突兀,卻也平坦。眾人接連行走數個時辰早已是心神疲憊,於是就地歇息。
四塊大石,相隔數丈,往下延伸,渾如巨大的石階。而各個石階上,分別坐著此行的八人。王弼居首,黃奇與柳兒其次,無咎與薑原、東勝與文山坐在第三塊石頭上,而陸誌依然守在最後。
由此仰望,那曾經數十丈的坑口,好像隻剩下了數丈大小,天光從中而下,渾如夜空中的一輪濁月,遙遠而又隱約朦朧。下方還是黑咕隆咚,像個沒有盡頭的無底洞。
無咎被薑原三人給擠到了石頭的邊上,很是逼仄不安。雖說懂得禦風輕身之術,而這九重淵直上直下,渾如深井,且四周光滑而無從借力,掉下去是要摔死人的。
他見薑原三人都在閉目調息,稍稍心安,隨即也悄悄摸出一塊靈石,佯作行功的模樣。而他的兩眼還是閑不住,繼續亂瞅不停。
靈石在手,無須理會,靈氣便已循著經脈緩緩湧入體內,再匯聚氣海丹田而旋轉不休。整個人的精神頭頓時為之一振,曾有的疲憊也漸漸蕩然無存。
下方的兩塊石頭上,王弼與黃奇、柳兒正在分別歇息。而那個多情的女子也總算消停下來,一路上被她的媚眼閃得頭暈。好在我是個假冒的何師兄,倒不用爭風吃醋。
還有這所謂的九重淵,著實陰森嚇人啊!其中藏著何種機緣,竟讓這群古劍山的弟子趨之若鶩?尤其是王弼與陸誌兩個家夥,竟然是二入蒼龍穀,並尋到了如此隱秘之地,且心甘情願與同門分享,很像是一對熱心腸的好人……
無咎想到此處,不由得仰起頭來。
陸誌所在的石頭,就在頭頂,本不該見到人影,而此時卻有一個戴著麵罩的腦袋正在伸著。而不僅如此,那麵罩上的雙眼,還閃動著詭異的笑意,並伸出雙手在輕輕揮動。隨之一道黑影搖晃著驟然劇降……
無咎驀然一怔,不及多想,翻身跌落,順勢腳踩石頭,猛地躥了出去。
而薑原、東勝與文山已有察覺,尚未明白過來,已被無形法力束縛,三人才要掙紮,便聽陸誌在驚慌大喊:“哎呀……救我……”
無咎已然躥出去七八丈,“砰”的一聲撞在就近的石壁上,反彈震蕩之際,猛地伸出左手死死抓入石壁,又順勢召出一把銀色的飛劍再次插入石壁之中。
與之刹那,“轟”的一聲悶響震徹四方。
隻見最上方的那塊石頭,竟掙脫了坑壁,以萬鈞之勢突然墜落。而薑原三人根本無從躲避,慘叫聲才起,便已湮沒在悶響之中,接著又是“哢嚓”轟鳴,所在的石頭直接砸斷,瞬間變成了兩半,並滾動著繼續砸向下方的黃奇、柳兒與王弼三人。而原本待在石頭上的陸誌,不知是受到殃及,還是躲避不迭,竟隨同石屑、殘骸直接墜向深淵。
無咎緊緊貼在不遠處的坑壁上,早已是驚得目瞪口呆。
又是“轟轟”兩聲悶響,下方的兩塊石頭相繼被砸而分別折斷。霎時間碎石飛濺,驚呼不斷,人影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