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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章 成神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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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數十裏外,出現幾點光亮。隱隱約約,像是暮色中的星辰。


  漸漸近了,竟是海邊點燃的篝火,還有人群聚集,顯得頗為喧鬧。而那喧鬧之中,又似乎多了幾分肅穆。


  “咦,蠻族……?”


  “休要耽擱,以免意外。”


  “師叔,這群蠻族安然無恙,表明此地沒有凶險啊,且順道打探風聲。”


  “無咎……”


  “哎呀,師兄,海灘上燒烤正香呢,你我來的恰是時候。盡管放心,沒人傷害蠻族,馮師兄,快快下落……”


  一片雲光從天而降,又倏然消失。


  與之瞬間,海灘上飄落四道人影。


  二、三十丈外的海灘上,點燃了幾堆篝火。有數十個蠻族的男女老幼,正圍著篝火在忙碌不停。忽而有人驚呼一聲,隨即各自扭頭看來。隻見火光的照耀下,四位陌生人從半空中飄然而至。有白衣飄飄者,有粗壯威武者,有傲然冷漠者,還有短小精悍者,無不動若隨風,神秘莫測,猶如一個個天人降落凡塵。


  蠻族的男女老幼愣怔片刻,再次發出一聲驚呼……


  而初來乍到的四人,也是倍感意外。


  其中的白衣男子,便是無咎,同行的當然還有阿勝,馮田與阿三。


  一行在海上奔波數日,不免有些疲倦。而如今終於趕到大海岸邊,卻又不敢掉以輕心。而正如阿三所說,遇到蠻族,便意味著沒有仙道高手的存在。否則燒殺劫掠之後,絕無男女老幼聚集的場景。且落腳歇息,順便查看路徑,等等。


  而無咎打量著蠻族的異常舉動,似有猜測,道了聲“好自為之”,然後轉身走開。


  阿三卻是兩眼放光,麵帶笑容,他衝著阿勝與馮田擺了擺手,徑自奔著蠻族的人群走去。而沒走幾步,他昂首挺胸,兩腳懸空,大袖飄飄,威勢不凡。羽士的修為,被他施展的淋漓盡致。


  果不其然,蠻族的人群紛紛湧來,於十餘丈外紛紛跪倒在地,口中唱誦著莫名的話語,儼然一個頂禮膜拜的陣勢。


  阿三則是伸開雙臂,緩緩上舉,嘴裏竟也發出“嘀哩咕嚕”的怪聲,似乎與蠻族呼應。蠻族的男女老幼更加振奮,還有的老者的眼中湧出淚水。阿三的兩腳慢慢落地,已到了人群之中,隨即神情憐憫,俯視四方,動情的歡呼聲隨之又起……


  阿勝與馮田,早已目瞪口呆。


  “行啦,莫要驚擾神人!隻要沒有濫殺無辜,隨他自便……”


  海邊有幾塊礁石,甚是光滑平坦。無咎走到近前,撩起衣擺。他在石頭上盤膝而坐,又含笑召喚了一聲。陣陣海風吹來,涼爽中帶著幾分野性的隨意。順勢散開神識,海灘,人群,村落,叢林,石山,一一盡收眼底。卻不見修士的身影,倒是個安靜寧和的所在。


  阿勝與馮田看夠了稀奇,循聲走了過來。


  阿勝依然難以置信:“阿三怎會懂得蠻族的話語呢,而蠻族卻對他敬若神明……?”


  馮田似乎看出幾分蹊蹺:“阿三應在蠱惑人心,卻不知他說些什麽……”


  兩人找了塊石頭,各自坐下。


  無咎摸出酒壺呷了口酒,拉長腔調道:“我乃上天之神,我無所不能,隻因不忍爾等受苦受難,便帶著枷鎖刑罰來到人間。我的子民,我的信徒,我要盡我所能,帶著諸位逃脫苦海,抵達那上神的殿堂,而享受永世的逍遙。孩子們,供奉我吧,信我者,得永生……”


  阿勝愕然:“你又醉酒胡話……”


  無咎搖頭:“轉述而已,大意如此!”


  “阿三所說?”


  阿勝更為詫異:“他裝神弄鬼,要幹什麽……”


  “嘿、嘿!”


  無咎笑出了聲,又佯作正色道:“神人的情懷,你我不懂!”


  馮田似有恍悟,也是微微含笑。而他回頭一瞥,沉吟道:“阿三裝神弄鬼,也沒甚不好。據我所知,凡俗之中多有信奉,或鬼、或神,或人,或獸。部洲的蠻族,顯然視他為上天之神,且不論真假如何,倒也是樁善事。”


  阿勝不解:“善事?”


  “蠻族的日子艱難,全憑著指望過活。指望著風調雨順,婦孺平安,指望著生之順遂,死而善終。怎奈命運多舛,往往朝不保夕。如今遇到神人的庇佑,諸多擔憂迎刃而解。照此說來,阿三又何嚐不是幹了一樁善事呢!”


  馮田的性子淡漠,少言寡語,而今日此時,卻侃侃而談。且話語之中,頗顯幾分閱曆世故。


  “馮老弟,高見啊!”


  無咎驚訝一聲,抬手摸出一壇苦艾酒遞了過去:“嗯,人活著,全憑著一口氣,就是圖個指望,再說說看,阿三的情懷,又是個什麽東西?”


  他的苦艾酒,難得送人。可見馮田一席話,讓他大感投緣。


  阿勝見到有機可乘,慌忙伸手,誰料沒人理會,隻得一甩袖子而背過臉去。


  而馮田受到饋贈,並無欣喜,反而有些意外,默默收起酒壇。他應該沒有飲酒的興致,沉吟片刻,這才想起點頭致謝,接著說道:“阿三的情懷……我也不懂,不過……”


  他的話語中,多了幾分拘謹。


  “依我看來,阿三應該不止一回陷入絕境,致使性情大變,於是便妄稱神人。他的舉止,倒是與凡俗的癡狂病症極為仿佛……”


  “嘿,阿三被嚇傻了?”


  無咎不等馮田將話說完,笑了起來:“常言道,哀莫大於心死,阿三他不會絕望生悲,故而裝神弄鬼吧!”


  馮田搖了搖頭,斟酌道:“師兄錯了,應該是:哀莫大於心不死……”


  “我怎會錯呢?”


  無咎飲了口酒,不以為然道:“有雲:夫哀莫大於心死,而人死亦次之。馮老弟也算是博古知今,莫非認知有誤?”


  他的神戒中,藏著無數的典籍卷冊。倘若賣弄學識,自認難尋對手。如今終於有人辯論一番,他不由得好勝心起,


  馮田卻是又搖了搖頭,答道:“心死,為哀;哀而不絕,是為癡也。”


  “哎呀,人不癡狂,何來神魔!”


  阿勝在一旁備受冷落,很是不快,張口打斷二人的對話。


  無咎不予理會,舉起酒壺致意:“馮老弟所言,出於典籍,又不拘窠臼,見識非凡啊。本人受益匪淺,多謝了!”


  他的道謝,真心實意。


  心死,為哀;哀而不絕,是為癡也。這段話,不循常法,令人眼界大開,或許恰好詮釋了阿三目前的狀況。那家夥或許是受驚頓悟,找到了一條成神之路?

  不過,他的言行舉止,過於謙遜,與往日的張狂,判若兩人。


  馮田則是顯得愈發拘謹。


  無咎舉著酒壺,飲了口酒,輕籲酒氣,自顧又道:“嘿,想當年,我也癡過、狂過……”


  馮田的神色一動,脫口問道:“師兄成了神,還是成了魔?”


  無咎微微一笑:“瘋魔不過一時,為人方為一世。我,還是我……”


  阿勝不甘寂寞,又嚷:“神人來了——”


  循聲看去,隻見阿三在人群的相送下,大搖大擺而來。他黑瘦的臉上,竟煥發著一層光彩,即使黑夜降臨,也擋不住他兩個大眼珠子炯炯有神。


  “哈,師叔,兩位師兄,盡管在此安歇,我已吩咐,沒人膽敢打擾!”


  阿三尚在十餘丈外,便遙遙揮手,尖嗓門響亮,居功甚偉的模樣。


  “三言兩語,便讓一群蠻族俯首聽命。阿三,師叔我小瞧了你!”


  阿勝連連點頭,以示嘉許。


  阿三挺起小身板,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那騙人之術,有無訣竅呢?”


  阿勝似乎對於神魔之道有了興趣,接著又問。


  阿三的臉色一僵,頓顯憤怒:“師叔,你汙我清白!”


  阿勝卻是懵懂不解:“你黑瘦一個,何來清白之說?”


  “噗——”


  寒暄打招呼,再也尋常不過。而轉瞬之間,變成爭吵,且叔侄倆相互瞪眼,情景橫生。


  無咎飲著酒,突然忍俊不住,一口酒噴了出去,兀自“嘿嘿”直樂。


  說話之間,阿三已走到了近前,嚇了一跳,急忙躲閃:“師兄,你也嫉妒於我?”


  “嘿,我才不會嫉妒,我隻想問你……”


  無咎擦拭著嘴角,擺了擺手,已恢複常態,接著又問:“那邊的燒烤正香,你何不嚐嚐?”


  海邊的幾塊石頭,已被師叔與兩位師兄占據。


  阿三在原地轉了一圈,尷尬起來:“師兄你又捉弄我,那邊焚燒死人呢。”


  從遠處而來,居高俯瞰,海灘上又是人群,又是篝火,很像是一場燒烤的盛宴。而落在海灘之上,頓見端倪。無咎,以及阿勝、馮田,早已察覺異常,卻無暇質疑。隻因阿三惹出的動靜,過於引人注目。


  “如此風涼清爽之地,竟被用來焚燒死人,我呸——”


  阿勝頗感晦氣,提議道:“無咎,你我何不另尋去處?”


  馮田附和道:“凡俗敬奉死者,講究入土為安,此間的蠻族,倒也古怪!”


  阿三就地坐在沙灘上,挪挪屁股,倒也柔軟舒適,這才不慌不忙道:“諸位有所不知,蠻族中人,夭折橫死,或命喪鬼祟者,不得入土,當焚燒歸天而已安亡靈!”


  “哼,凡俗陋習,哪裏來得什麽妖魔鬼怪!”


  “而那焚燒之人,正是被鬼祟奪了性命哦!”


  “胡說八道,我看你倒像個妖人!”


  “師叔,你又汙我清白!”


  “你黑矮個瘦,怪誰呢?”


  “我的天呐——”


  “兩位莫要爭吵,聽我一言。”


  “師兄,你主持公道,師叔他汙我……”


  “黑矮個瘦的,汙你個屁!再不閉嘴,信不信當著蠻族老幼打你一頓?”


  “嗯,我信……”


  “說,蠻族之人,如何喪命,所指的鬼祟,又位於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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