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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卿卿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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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洞府內。


  木榻上的晶石碎屑,又厚了一層。兩個小人兒,依然籠罩在濃鬱的氣機中而苦修不輟。金色的元神分身,便是無二,已修至飛仙四層的境界;黑色的無三,則呈現出飛仙五層的修為。


  無咎沒有打擾兩具元神分身的修煉,兀自坐在地上,手中拿著一枚玉簡,默默的苦思冥想。


  比起無二、無三,他倒是進境緩慢。而比起常人,卻也不慢。數十年間,他的修為大起大落,直至如今的飛仙八層,即便稱之為逆天也不為過。亦正因如此,由五色石的強行堆積的修為,難免使得根基不穩。境界感悟,也稍稍滯後。故而,有意無意間,他似乎變得多愁善感,或許隻為更多的感悟天地、自我。


  而即便是分身有術,也常常覺得時辰不夠用。


  他很想找個沒人的地方,遠離紛擾,靜靜的回顧過往,然後沉下心來,研讀、參悟功法,然後去蕪存菁,或能尋求仙道真諦,而抵達更高的一個境界。隻不過此時的他,已然置身於洪流之中,根本不容後退、也不容躲避,唯有在滔滔的浪潮中拚命掙紮……


  無咎從靜坐中睜開了雙眼,看向手中的玉簡。


  玉簡之中,拓印著一篇功法,或一套陣法,名曰:乾坤萬裏搬運術。他嫌著拗口,稱之為搬運術。


  這套陣法,源自於衛家的傳承,初次見識之後,便讓他眼饞不已。於是他連蒙帶騙,終於如願。當然,也得益於衛令的為人厚道。而陣法到手之後,他便日夜琢磨。多日之後,總算有所收獲。


  所謂的搬運術,乃是衛家的不傳之秘。其獨到之處,著實非同尋常。


  僅僅使用數塊、或十數塊靈石,布設法陣,便可將人傳送至任意一處。倘若以五色石布陣,最遠傳送至十萬裏之外。其威力效用,堪比傳送陣。卻又不用陣石,無需陣法接應。如此搬運術,遠比傳送陣法更加神奇。


  不過,想要搬運傳送自如,務必要將各地的地理地貌諳熟於胸。而諳熟,並非簡單的熟記,而是將地理地貌,加以經緯標注,並由天幹地支,區分各地的不同。由此衍化變數,何止萬千。倘若沒有強大的神識,與縝密的計算,想要隨心所欲的施展法門,根本無從提起。


  無咎忖思片刻,手上的功法玉簡,換成了一枚圖簡,隨即又搖了搖頭。


  盧洲原界的地域之廣袤,遠遠超出盧洲本土。若是將其加注經緯劃分,並盡數記下,談何容易。卻不妨就近嚐試,從小的地方著手。譬如,木黎城……


  “砰、砰——”


  “老弟,今日動身!”


  無咎尚自查看圖簡,有人叩門呼喚。


  今日動身,前往千荒澤?

  不知不覺,已過了十日。


  無咎收了玉簡,站起身來,拂袖一卷,清風盤旋。尚在榻上修煉的兩個小人兒,瞬間沒了蹤影。厚厚的晶石碎屑,也隨之卷落在地。然後又是抬手一揮,洞門開啟。他抬腳走向門外,竟是客棧的夥計在躬身相迎。他頓作恍然,遞出手中的禁牌。夥計接了禁牌,轉身跑開。他則是邁開腳步,循著竹林小徑往前走去。


  隨其腳步搖晃,一襲青衫灑脫隨風。或是寓意雲霄之外,原界的修士多半喜歡青色。他的這身長衫,也是如此,卻來自衛家,算是家族弟子的服飾。尤其是袖口上的水紋標記,很是精美。再加上他相貌清秀,頭頂玉冠,個頭挺拔,更添幾分出塵的氣度。


  恰是拂曉時分,晨曦初現。淡淡的霧靄中,竹林微微搖曳。


  無咎吹著晨風,踱步緩慢。他似乎頗為貪戀這短暫的清淨,與難得的片刻悠閑。


  “公孫老弟……”


  “公孫道友……”


  “先生……”


  晨色朦朧的庭院中,早已站滿了人。其中不僅有衛令、韋尚,與廣山等兄弟們,也有魯家的魯仲尼、魯仲子;毋良子與毋家的四位地仙弟子,以及羌家的一群人影。


  當然,還有另外一人,齊桓,卻背著雙手、昂著腦袋,好像衝著天空說話,淡淡出聲道——


  “人數齊了?”


  “齊兄,四家弟子,共計三十一位,已悉數集結!”


  “四家盡在此處,一個不少……”


  “還請齊家主吩咐……”


  “還請齊道友關照……”


  回話的是羌夷,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衛令與魯仲尼、毋良子,則是隨聲附和。事已至此,誰也不願得罪齊桓。彼此和睦相處,有益無害。何況對方的背後,還有一個強大的豐家呢。


  “嗯!”


  齊桓依舊是昂著頭,神態矜持,鼻子裏回應一聲,淡漠道:“既然豐前輩命我管轄諸位,有話不得不說。此去千荒澤,凶險莫測。各家務必聽從調遣,如若不然,逃走了賊人,隻怕沒誰擔當得起!”言罷,不待回應,他徑自轉身往外走去,又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啟程!”


  “呸,這人怎會如此德行!”


  人群中,韋尚禁不住暗啐一口。


  “嘿,人家是豐前輩的大侄子,就問你怕不怕……”


  無咎笑了笑,跟著調侃了一句。


  “慎言,動身吧!”


  衛令連忙擺了擺手,使個眼色,帶頭往外走去。韋尚與廣山等兄弟們,緊隨其後。無咎則是留在原地,並伸手摘取一片竹葉而流連不舍的模樣。魯家、毋家,相繼動身。緊接著又是羌家,亦循著小徑奔向院外。


  不過,如今的羌家,不再是曾經的八人,而是多了一位女子。


  轉瞬之間,羌夷、阜全、薑趼子擦肩而過。隨即一位女子,到了他的身後。


  無咎突然轉身,欣喜道:“淼兒姑娘,多日不見……”


  而他話剛出口,有人搶先一步擋在麵前——


  “公孫,你幹什麽?”


  虞山,似乎早有防備,一邊挺身阻攔,一邊出聲叱嗬。而淼兒則是低頭躲閃,匆匆而去。


  “沒幹什麽呀!”


  無咎看著淼兒的背影,無奈道:“多日不見淼兒,甚為掛念,本想摘花相送,奈何隻有竹葉一片……”


  “住口!”


  虞山看著某人手中的竹葉,忍無可忍,低聲叱道:“淼兒乃是本人道侶,不容輕薄!”


  “嗯嗯,她遲遲未歸,去了何處……”


  “與你無關!”


  虞山揮袖一甩,轉身離開。


  無咎聳聳肩頭,跟著往前,隨手丟了竹葉,自言自語道:“竹葉四季青,且求一世情,卿卿何所棄,卿卿何獨行……”


  竹葉隨風飄搖,默默跌落草叢。


  轉瞬之間,出了院子。而街道之上,另外等候著一群修士。淺而易見,那是齊家的弟子。雙方聚到一處,循著街道往東。不消片刻,關閉的城門“嘎吱吱”開啟。就此抵達城外,四頭大鳥騰空而起。


  此番提前趕往千荒澤的共有五家弟子,四十六人,分別駕乘著飛行法器。齊家、羌家、衛家,各自成行;而魯家與毋家,則同乘一頭大鳥。恰逢一輪旭日東升,璀璨的霞光照耀萬裏……


  日升日落,暮色降臨。


  鬥轉星移,長夜過去。


  四頭大鳥,依然高高的飛在雲端之上。


  青鵬,乃是衛家的飛行法器,由衛令本人驅使。而他打出一道法訣之後,忍不住轉過身來。


  “老弟,再有兩個時辰,便可抵達千荒澤,你倒是說句話啊……”


  他的老弟,就坐在他的麵前,而自從啟程之後,便閉著雙眼一聲不吭。倒是韋尚與廣山等十二位漢子,各自抱著個空酒壇子不撒手,猶在說著閑話,回味著仟歲老酒的不同。


  “吳昊下落不明,淼兒又舉止異常。我怕……”


  “衛兄……”


  衛令的話音未落,無咎睜開雙眼。他正要接著說話,卻吵嚷聲四起——


  “先生,再來一壇仟歲酒……”


  “這酒不差啊,尚可飲得……”


  “尚未品出滋味……”


  “嗯嗯……”


  “沒了,閉嘴!”


  衛令瞠目無語。


  公孫家的子弟,如此率性不羈。而公孫先生的回絕,也同樣的隨意。


  “衛兄,你怕什麽?”


  無咎看向衛令。


  “哦,事出反常,必有妖異。我擔心吳昊兄弟的安危……”


  衛令麵帶憂色。


  “你是說淼兒害了吳昊?”


  “吳昊對那女子,情深意長,數十年初心不改啊,又怎會放她獨自返回。而那女子,或已情斷義絕,為了擺脫糾纏,即便是孤注一擲也未可知。尤其我從你口中得知,吳昊的修為大跌。他毫無防備之下,隻怕是暗箭難防啊!”


  衛令乃是過來人,深諳男女之情。故而,他的擔憂也不無道理。


  “不會吧……”


  無咎雖也有所猜疑,卻依然心存僥幸。那個淼兒,固然水性楊花,尚不至於心腸歹毒,而加害待她真誠的吳昊。試問,怎麽下得去手呢?

  “唉!”


  衛令搖頭歎息一聲,道:“人心叵測啊,縱使女子,她也是人,老弟莫要為她美貌迷惑!”


  “我……”


  無咎尷尬咧嘴,又無從辯解。


  論起美貌,他的靈兒才是人間仙子,天地間精靈。那個淼兒,差遠了。


  “而依照常理,淼兒失蹤之後,再次參與此行,必然要稟明實情。如今不管是羌夷,還是虞山,皆佯作無事,更加表明了已獲悉真相。之所以竭力隱瞞,或對我不利……”


  自從見到淼兒現身,衛令便心緒不定。若被羌夷知曉他衛家私藏了吳昊,並再次拐走了羌家弟子,兩家的仇恨再難消解,後果真的不堪想象。而羌家卻隱忍不發,更加讓他焦慮。何況還有一個齊桓,似乎也偏向羌家。此前住在木黎城,倒也不怕意外。如今趕往千荒澤,則吉凶未卜。他所能指望的,唯有他的公孫老弟。


  “依衛兄所言,吳昊已然遭難?”


  “嗯……”


  “哼,衛兄,請你殺了那個女子,替吳昊報仇!”


  “我豈能出手……”


  “總不能讓吳昊冤死吧?”


  “哎呀、老弟,報仇一事,來日再說。防備羌家,才是關鍵……”


  “無妨!”


  “你有對策?”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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