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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這個婦人不簡單

  野狼村,這幾天從村頭至村尾,都在等著看村裏王寡婦的笑話,這個王寡婦家裏平白無故多出一位病懨懨的年輕後生,二人還絲毫不避嫌地出雙入對,過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歸的小日子,這無異於在村裏諸多對王寡婦有私心的男人心尖上,插了一把刀子。


  說起王寡婦,在野狼村可是名聲顯赫的奇女子,據說本是那魅邪妖狐與村裏一位獵人苟合所誕下的妖人,自幼得了妖狐的邪魅精髓,一顰一笑媚態自露,二八年歲時就曾勾蕩地整個村子的男人吃完飯就往村中那顆老槐樹下跑,一呆就是一整天,眼巴巴盼著能多瞅一眼那座院子裏的“騷狐狸”。


  後來,庇護“騷狐狸”的王獵戶終於在一風雪交加之夜,被狐狸精勾去了魂魄,丟下愛女孤苦而活,槐樹旁那家院子門前的男人一夜之間就多了半成,要不是村裏有些早已視此女為眼中釘的婦人多次站在槐樹下,指桑罵槐,令一些男人自覺顏麵無存,怕是全村男人一窩蜂跑去大飽眼福的盛況,會持續相當長一段時間。


  生活在繼續,日子還得過下去。本名王丁的狐女終於在即將變成半老徐娘的年歲,老樹開花,迎來了第一位敢娶她的男人,村東頭趙家的二小子,地地道道的愣頭青一個,剛剛過了弱冠之年,就懷揣獵刀從村頭走到村尾,逛遍每家每戶,撂下一句:王丁,老子娶定了的狠話,生生在氣死自家老娘的第二天,便風光大娶狐女王丁,搞得野狼村上下,竟然無一人敢去參加當日喜宴。


  可天公不作美,趙家二小子在娶了王丁三日後,便生了一場大病,渾身血肉腐爛不堪,稍稍觸碰就可從身上落下,熬到第四天就兩腿一蹬,離開了人世,剛剛喜成人妻的王丁轉眼間變成了寡婦,村裏的風言風語就又冒了出來,趙家更是幹脆利落,直接掃地出門,休書都未給一封,就換了張臉似的,不再認識這位兒媳。


  王寡婦未曾尋死覓活,就一聲不吭搬回自家老院子,一人又在全村男人餓狼一般的視線中,悠悠過了三年,這三年中,半夜躍牆者有之,卻摔了個殘疾,隔三差五幫忙劈柴挑水者有之,卻溺死在水井中,學趙家二小子耍狠者有之,月餘後卻似被亂刀砍死,林林總總算下來,但凡靠近王寡婦的男人,沒有一個能有好下場。


  這也正是,野狼村全村人都在等著看好戲的緣由。


  三四日來,馮笑跟著這位自稱王姐的婦人在村子裏就做一件事,從村頭走到村尾,跟在王姐滿月一般的屁股後,像個心有歹念的小老弟。


  剛剛轉悠一圈回來,關上院門後,王寡婦就心神愜意的去睡什麽回籠覺了,而馮笑卻是趴在門縫,看了一眼門外不遠處的老槐樹,眨了眨眼,眼神玩味。


  老槐樹下,十來個熱血沸騰的男人戀戀不舍將釘在院牆後的視線收回來,盤腿坐在石碾上的一位精瘦男子正輕輕活動著手腕,骨節哢哢作響,一雙觀感不善的三角眼中,精光閃閃,說的不好聽點,就是目露凶光。


  這位野狼村氣力最盛的男人,名叫翟鐵,據說幼年曾遠走他山,入仙家洞府學過幾年神仙妙術,手腳可斷金石,倒拔楊柳不在話下,幾年前歸來後拉攏一些同齡人,做起了魚肉相鄰的營生,仰仗一身得自什麽“神仙洞”的拳腳功夫,在野狼村十裏八鄉,算是狠名赫赫的人物之一。


  翟鐵,對趙家這位兒媳初見之就心有歹念,當然,那時候有那位名叫趙水的愣頭青橫在那裏,加上忌憚趙家的勢力,翟鐵對這狐女王丁也就死了心。


  可沒曾想不到四天時間,那個愣頭青就一命嗚呼,翟鐵好不易壓下的歹念便又浮了上來,趁月黑風高之夜,躍過王寡婦牆頭,便潛進那座屋子,企圖霸王硬上弓,欲將生米做成熟飯,到時候再在村裏煽風點火一番,說是那王寡婦耐不住寂寞勾引於他,如此下來,這王寡婦自然也就成了他手上的肉。


  孰料,他的一條腿,就這麽斷在了王寡婦院子裏,雖然後來找神醫接續上了,但也落下了跛腳的毛病,走起路來晃晃悠悠,仿佛地麵永遠不平整,身遭如此大難,翟鐵自然把這筆賬算在王寡婦頭上。


  受斷腿影響,先前的小弟走散十之七八,後來陸陸續續有進有出,到如今隻剩下身邊這十餘人,還有兩個是自家侄子,翟鐵要不是手上功夫有所保留,尚能鎮住這十餘人,外加手底下幾家鋪子的利誘,怕是到如今,隻剩下孤家寡人他自己了。


  “大哥,這王寡婦的滿月,越來越扭的厲害,照這麽下去,大哥你要收拾不住,可怎麽辦?”


  蹲在碾盤上的一名老叟,眼神陰厲,說話間,溝壑縱橫的臉上卻是掛著毛骨悚然的笑意,讓人望而生畏。


  “老驢頭,怕是你自己受不住了吧,剛才看你,恨不得撲上去把王寡婦吞盡肚子,你說你,多久沒去盈香樓泄火了?”


  調侃老驢頭的是挨著翟鐵蹲在另一側的男子,腦袋上插著半截刀柄,據說是當年與人爭狠時被人插在腦殼上的,就是靠著這半截刀柄,男子在翟鐵手下,與另一側的老叟,稱得上左膀右臂。


  老叟被腦子不好使的男子取笑,也未見有何神色異樣,嘿嘿咧嘴一樂,拍了拍挺直的腰板,笑道:“盈香樓哪有寡婦,有滋有味?”


  聽著身邊二人出言譏諷彼此,翟鐵置若罔聞,倒是扭頭衝靠後而立的一名半大小子,眼神冷冽,說道:“禿子,這後生幾日來,都是這般嗎?”


  禿子是翟鐵侄子,平時跟在身邊,做點盯梢跑腿的活計,這幾日一直聽翟鐵命令,摸底王寡婦家後生的跟腳,幾日下來,隻知道是王寡婦遠方一個親戚的孩子,來此投靠王寡婦,卻再無半點進展。


  不敢看翟鐵臉目的禿子,低頭怯生生說道:“王寡婦帶著那後生,幾日來都是從村頭遛到村尾,滿月晃扭的厲害……第一天剛走到趙家門口,就被趙水老娘破口大罵,兩人對罵了好久……第二天,王寡婦塗抹了胭脂,特意跑到趙家門口,結果聽說那趙水老娘被氣的下不了床……第三天,王寡婦倒是沒有再去趙家挑釁,反而去了鐵匠那裏,剛和鐵匠說兩句話,就被鐵匠媳婦給罵了出來……第四天,就是剛才看到的了……”


  禿子一五一十交待,翟鐵一個字都沒聽進去,腦子裏卻是一直在回憶先前那後生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動作,等禿子說完後,翟鐵回過頭看向那座院落,臉色有些陰冷,問道:“那後生這幾日……可是腰板塌的厲害?”


  翟鐵此話一出,眾人心裏頓時回過味來,敢情這王寡婦是騙了全村,什麽自家遠房親戚,什麽投靠她來的,一切都是那個魅賤女人信口胡謅,那個後生絕對是王寡婦私下勾引來得相好,這幾日先帶著露露相,時間一長自然留在村裏,二人好苟且廝混。


  禿子回過神來,回憶幾日所見,如實交代:“那後生確實身體不好,說話有氣無力的,走幾步都得揉一陣腰板兒……”,禿子想了想,問道:“不過這與王寡婦有什麽關係?”


  “瓜蛋兒……”,翟鐵冷冷吐口,十指握拳,吭吭作響,脖頸青筋凸起,心中怒火中燒的厲害,對於這個人盡可夫的婊子,他心裏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婊子……”,翟鐵狠啐一口,吐露心中怒意。


  隱約明白過來的禿子紅了臉,也不敢再說話,就默默站在那裏,低頭想著什麽。


  看到槐樹下的一幫人走後,馮笑開始忙活著做飯,至於他這幾天拋出的那點餌料,村裏那三四波大魚,怕是該咬鉤了。


  一通忙活下來,兩碗噴香麵條做好,馮笑敲敲門,衝屋子裏的王姓婦人說道:“飯做好了,吃飯了!”,

  屋門被打開,撲麵而來一股燒焦氣味,婦人端著一盆熱水,盆裏水麵飄著一層毛發,婦人故意拽了拽胸口那點衣服,笑吟吟打趣道:“給姐姐說,剛才趴門縫上偷看沒有?”


  馮笑隻能搖頭苦笑,幾日下來,對這位狐女婦人潑辣性格,著實有了見識,能在她嘴下罵贏的,全村怕是寥寥無幾,頭一天那個據說是她婆婆的趙家老婦人,就被罵的氣昏了過去。


  婦人哈哈一笑,走到灶火旁,將盆裏的毛發隨手撈出,朝火裏一丟,一股難聞氣味升騰起來。


  馮笑對此也是頗為無奈,婦人每天都要剃毛,尤其是露在衣服外麵的脖子與胸口部位,搞得屋子裏整天都是燒焦氣味,馮笑也見怪不怪了,說起來在他昏迷那段時間裏,這股怪味一直從未離開過鼻息之間,想來當時婦人必是在他身邊剃毛,一想到這裏,馮笑不禁在心裏笑道:“好一個潑辣女人!”


  二人吃罷晌午飯,婦人便上了二樓閣樓,閣樓是她讓後生簡單搭建的,四周掛垂上紗簾,趁晌午下火的光景,也能在上麵睡上一個清爽的舒服覺。


  趴在軟綿綿的地鋪上,透過紗簾,婦人將樓下自家小院內的光景看得一清二楚,無聊瞅了一眼院外槐樹下的那波蒼蠅,被染成黑色的白眉皺了皺,就收回視線,落在院中火灶前正在洗碗筷的後生身背上,硬朗直挺的身板,年輕真好,婦人心神搖曳,漣漪連連。


  火灶前正埋頭洗碗的後生驀然心有感應,仰頭抬望眼,衝閣樓紗簾後的婦人,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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