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出診
聶氏和百善藥行簽訂合同的事第二日便在城中傳得如火如荼,街知巷聞。當然,其中不乏俞柏春這報社的推動,更多卻是百姓自己去推崇的。
百善藥行一向以樂善好施著稱,醫術高明不必說,連葉家小姐一介女流都會製藥。便是診金和醫藥費也是同類藥行中最為便宜的。如今跟聶氏集團合作之後醫藥費更是又低了不少,一時門庭若市,有病沒病的都去抓藥來強身健體。
百善藥行裏。
葉父,葉嘉文和康大夫都在忙碌著給病人看診,還有一條隊排得異常長,而且全是女子。
嘰嘰喳喳地交頭接耳,“哎,楚楚你怎麽也過來了?”“聽說這兒有個女大夫,醫術十分了得呢。”“也是,但是隊這麽長你也願意等?”“大嬸子你不也是?”楚楚笑了笑,“我們都願意等呢……”
“大夫啊,我這幾天總感覺胸悶,夜間睡覺喘不過氣啊,您瞧瞧我這是怎麽了?”一個婦人捂著胸口對葉嘉薇說。
以前藥行裏沒有女大夫,即使有看婦科病的大夫在,多數女子都不好意思來看,如今葉嘉薇可以出診,一時倒熱鬧了起來。
葉嘉薇用聽診器探了探婦女的胸膛,心髒倒是沒什麽大礙,看她眼圈發黑,舌苔濃重,怕是鬱思不解所導致的。“三嬸最近可有什麽煩心事?”
被喚作三嬸的婦女有些疑惑,我這是來看病,不是來聊天啊,怎麽問這些?但是想了想,家中那事也確實煩心,跟人說說話也好。
葉嘉薇又開口道:“三嬸請放心,我們藥行對病人的隱私是絕對保密的。”
“哎。其實,這也不是什麽說不得的事,隻是不知如何是好罷了。我女兒嫁去虎門已有兩年,但是這肚子不爭氣,這麽久都沒什麽動靜,再這樣下去,恐怕她夫家那邊有意見了。我打聽了許多民間藥方,都試遍了還是那樣……”三嬸抬起衣角抹了抹眼角的淚水。
“原來蘭芝姐姐已經結婚了。”
三嬸突然才醒悟,葉府是與魏家做鄰居的,自小嘉薇便是識得魏蘭芝,“是啊,當初也阻止過她,讓她不要嫁這麽遠。若是受了欺負,做娘親的也幫不了她啊,所謂遠水救不了近火。”
葉嘉薇撚著白袍的袖子想了想,“三嬸你不必擔憂,這生子的問題,不僅可能出在女方身上,男方也不可避免。這樣,我給你開一張方子,你讓人捎去給蘭芝姐姐,叮囑她煮了藥後跟她丈夫共飲。”
三嬸一聽,心裏果然安定不少,道了謝,給了診金便拿著藥方走了。
葉嘉薇伸了伸腰,讓葉雁把下一位喊進來,一天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太陽下了山,萬家燈火便亮了起來。
葉嘉文也稍稍得了空,過來看看他這妹妹,“如何?累不累?”
葉嘉薇瞥了一眼那張堆滿笑意的臉,慢悠悠開口道:“這些都是小兒科,以前在國外遇到棘手的手術時,兩天兩夜沒睡覺也是試過的。”
葉嘉文聞言,笑意從臉上褪去,眉頭鎖了起來,“小妹,我是不是不應該送你出國。”
“什麽應該不應該的,我還要多謝你和阿爹呢。我出國學了更多更好的醫術,回國才能拯救更多的人啊。你們這是在造福人民,懂不懂?”
葉嘉文被她這麽一攪和,愁緒也淡去不少,戳了戳她額頭,“你這丫頭,從小就這麽會說話。”
葉嘉薇一臉嫌棄地躲開,“大哥!你洗手沒?看了一天的病,好多病菌呢!”
“好啊,還養出潔癖來了。”
葉雁微微笑著,立在一旁看著他們打鬧。門外的葉父等人聽著這兄妹二人爽朗的笑聲,整個藥行也生機勃勃了起來。
天未亮時,已有許多為了生計的人醒來忙活去了。家住城東的吳江是賣柴的,如今天氣漸暖,生意是越來越難做,可不,昨日賣出的木柴還不及年前的四分之一。他便早早起了,看上山能不能打到多一些柴。
老父尚臥病在床,醫藥費是從來沒有斷過。為了父親,吳江鰥獨到現在,對於妻子這詞未曾肖想過半分,哪能讓人家姑娘跟著他受罪呢。
四五點的山上,氣溫還是非常低的,吳江哆哆嗦嗦地搓搓手,暖和了一些便開始砍起柴來。日頭差不多升起的時候,他停下了手腳,把木柴捆好便準備下山。今天收獲不錯,吳江一邊想著一邊歡歡喜喜地走著路。忽然腳下一絆,整個人就摔了在地上,連背上的柴也散落一地。吳江罵罵咧咧地爬了起來,想看看是什麽東西害他這般。
僅一眼,眼睛便大了起來,是一塊紅通通的肉!他四周張望了一下,見沒人,趕緊撿了起來放進簍子裏。
第二日,百善藥行尚未開門,看病者就圍了一圈又一圈。葉秋帶了家裏的護衛過來維持秩序,才正常營業了起來。
剛剛過午,藥行進了一位大人物,說是大人物,大夥兒會認得他全是因為之前的製藥大賽,但是有些不知情的人還未見過他真容,“這個白發白須的老頭是誰?看病也好歹排個隊吧。不能仗著是老人就破壞規矩啊。”
“就是就是,來看病哪個不是急的。他倒好,病號牌子都不拿一個便大搖大擺地走進來了。”
知情人啐了一聲,“你們莫要亂說話,被他聽見就不好了。他是誰?此人便是鼎鼎大名隱居懸壺閣的神醫翁老,說他來百善藥行看病,你們是太抬舉百善藥行還是太貶低懸壺閣了?”
剛剛開口說話的那兩人對視了一眼,默默閉上了嘴。
正在診病的幾人卻是無暇分神看他人,翁老隨意拽了一個人問道:“葉家二小姐在哪個病房開診?”被抓住衣領的人認得眼前的老頭,指了指隊伍最長的那個房間。
翁老踱著步走向了那堆婦女,人群頓時騷動了起來,“這老頭真是,婦科呢,他來做什麽!一把年紀的,真是不害臊!”這類的聲音不斷想起,翁老當之聽聞不見,站在門口看著坐在裏麵的葉嘉薇。這丫頭,算得一位好大夫,當大夫便是要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診眼前人。葉嘉薇後來聽到他說的這段話不禁翻了個大白眼,不是一心隻讀聖賢書?改的什麽亂七八糟的。翁老哈哈笑過。
待診完了這一條隊伍,已經到了傍晚,葉嘉薇擰擰微酸的脖子,才看到杵在門口的翁老。她真真是嚇了一跳,忙站了起來,“師傅!你怎麽來了?”又轉身有點斥責葉雁,“小雁怎麽不跟我說一聲!”
翁老拍了拍葉嘉薇握在他臂上的手,笑道:“你別怪這丫頭,是我見你診病那麽認真,叫她別打攪你的。你都不曾找過我,當然得我這師傅來親自找你啦。”
葉嘉薇有些慚愧回道:“是嘉薇太忙,對不住師傅了。來了多久?站得累了吧。小雁去沏杯茶過來。”說罷便扶了翁老坐下最近的椅子。
“嘿嘿,怕是要沏兩杯。門外有人比我等得更久。”
葉嘉薇聞言,走出去一看,夕陽黃澄澄的餘暉裏,聶維鈞單手托著腮杵在桌子上,眼瞼微合,竟是睡著了。這人睡時,平時凜冽的五官都放鬆了下來,溫順柔和得像個孩子,葉嘉薇一時不忍叫醒他。
隻是他睡覺向來清淺,葉嘉薇腳步聲一起,他便醒了過來。兩人四目對視,相顧無言,還是葉嘉薇先開口打破了僵局,“聶少怎麽有空過來了?”
聶維鈞帶著初醒的沙啞聲線,慵懶開口道:“好歹是合作,給百善藥行送了些藥物過來,有中藥,也有進口的。葉老爺和葉少爺已去清點,你晚些也過去看一下西藥有沒有用得上的罷。”
葉嘉薇沒有回答,蹦出了一句,“你來了許久?”
聶維鈞一怔,也猜到是老頭子不知又胡說了些什麽。站起身撫了撫皺了的衣角,“沒有多久,不必招呼了,我馬上便要走了的。”
翁老此時也從房裏走了出來,看熱鬧般笑道:“喲喲,小子口是心非。明明是尚未過午便來了,明明是在等人家小姑娘看見你來過。”
葉嘉薇也不是扭捏之人,認認真真給聶維鈞行了個謝禮。聶維鈞卻是不好意思一樣別過臉,咳了咳,“你們師徒先聚著,我先走了。”
此時去清點藥物的葉父和葉嘉文也回來了,葉嘉文攔下了將要出門的聶維鈞,笑道:“聶少若沒什麽事,便讓葉某做東,請大家吃頓便飯吧,如何?”
聶維鈞尚未開口,翁老便搶先答了,“如此甚好,葉少破費了。小子,不許拒絕。”言罷便拖著他率先走了出去。
裏屋剩下的葉家人麵麵相覷,都笑了。
葉嘉文特意選了不屬於聶氏集團又不至於失禮的韻然坊,葉父也讚同,畢竟若是去聶氏旗下的飯店,請客的必然會變成聶維鈞。
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了韻然坊,正好是飯點,店裏滿滿是人,好不熱鬧。伶俐的掌櫃見這幾位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趕緊讓人收拾出一個靠窗的好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