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信任
“大家眾口一詞說源頭出自鳳仙樓，這個尚未得到證實的消息也值得拿出來鬧？不過聶某自當全力追查，必還大家還逝者一個公道！相信在這裏的大部分人，親人尚在病中，有空在這裏鬧，還不如回去陪伴他們，在這裏鬧得再多，也鬧不回一條人命。別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看病不僅需要醫生，更需要家人的關心罷。”
被他這麽一說，群眾似乎態度也鬆動了下來，想想還在病痛中掙紮的親人，心也軟了不少。隻是德福還有不忿，他的妻子已經化成了一堆灰，連屍骨都無存啊！怎麽能甘心？！他回去守著誰？！還有誰可以守？！
隻不過德福還沒開口，李掌櫃身邊的小廊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淒涼又刺耳，笑到最後竟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眾人的目光頓時都被他吸引住，這人莫不是瘋了吧。
聶維鈞看著他，嘴角一勾，終於要開始了麽？
“我十三歲來到聶府當學徒，十五歲跟著師傅出來鳳仙樓工作，如今十九。六年間不敢說看遍人生百態，但是像聶少，不，是聶維鈞，你這樣假惺惺的人，史無前例。”小廊恨恨地望著聶維鈞，“明明知道做菜的豬肉是有問題的，你還繼續讓我們拿來賣！為了利益就可以不顧別人的死活嗎？！”
小廊忽然又轉過臉向門口的大撥群眾磕了三個頭，滿目愧意，“各位鄉親父老，實在對不住，這時候才說出真相！對不起！”
額頭磕在地板的聲音同時重重地磕在了人們的心裏。
“難道我們就應該成為你們這些富貴人家的墊腳石嗎？！難道就我們該死嗎？！難道該去死的不是你們嗎？！”
鳳仙樓的騷動，葉嘉薇自然無暇以顧，倒下的患者越來越多，偏偏沒人願意給她診治，隻因她是一個女人，一個女人沒有資格當大夫！
病人都很不配合，每個人都一副提防的表情。開玩笑，誰願意把性命交到一個婦道人家之手。
葉嘉薇無奈，咬了咬牙便站到了中央的台階上，朗聲道:“大家且聽我說幾句！人命大過天，既然王大夫的藥沒有效，請大家相信我一次可好？”
有人在下麵懦懦地應:“你怎麽知道是王大夫的藥沒有效呢？”“而且如果是王大夫夫治不好的病，你一個小姑娘又怎麽有把握治好呢？”
這種時候她也不願推倒眾人唯一的一個信念，不過不讓他們知道其中的事態，焚燒的屍體將是一具又一具！
“你們試想一下，現在在重病區的病人是不是都服了王大夫的藥？而病情稍微輕一點的則是沒有服的？”葉嘉薇心裏十分焦慮。
四處傳來的都是商量的聲音，有人反對有人略微表示讚成。這時卻有一個紫袍老婦扶著一個綠衣的年輕姑娘站了起來，“葉小姐，我們願意相信你。”
葉嘉薇心裏一顫，猛地抬頭，這道輕柔的聲音！那天她就覺得不對勁了，要是自己早點看出來就好了！三嬸和蘭芝姐姐竟也進了來。
三嬸扶著一臉蒼白的蘭芝慢慢走了上來，葉嘉薇看著懷有身孕的蘭芝，一時愧疚無比。連三嬸都憔悴了不少，葉嘉薇握著她們的手，“多謝。”
她們也清楚此時此刻站出來是意味著什麽，做葉嘉薇的試藥者，不僅有一定的風險，還要頂著眾人的壓力。
底下又是一陣唏噓。
蘭芝淺淺地笑著，目光卻十分堅定，“嘉薇，努力去做好了。我們用事實說話，如今這種情形也難怪人人自危，不敢輕信他人。你不要放在心上。”
葉嘉薇也重拾笑顏，“嗯，沒什麽好放在心上，畢竟救人緊要。我們首先要製出有效的藥，你和三嬸先隨我進屋。”
幸好郭雙很快地將器材運來，百善藥行的夥計也陸續過了來。隨著他們過來的還有聶維鈞之前送過來的一堆物資和藥物。
葉嘉薇立馬吩咐夥計去照看病人，“發燒的就先退燒，不能超過40攝氏度。咳嗽的病人先減輕咳嗽量，所有的病人都先保險地注射消炎藥。注意記錄好他們的排尿排便情況，有什麽情況再報給我。你們每個人也都要做好預防，所有人要給我完好無損的，明白嗎？”
百善藥行的一幹人等頓時情緒高昂起來，齊聲高喊:“明白！”
病人們也不知為何像被感染了一樣，看著眼前這批穿著白衣奇奇怪怪的人，竟心安了不少，他們並不是孤軍作戰啊，有人在默默無求地為他們衝鋒陷陣！
葉嘉薇則是帶了三嬸，蘭芝，郭雙和葉雁四人進了藥房。
“蘭芝姐姐，我先取你一些血液。”葉嘉薇把針頭輕輕插進眼前這條細細的胳膊裏。魏蘭芝估計有些貧血，血管又細，許久才取了四分之一試管的血。魏蘭芝看著葉嘉薇舒不開的眉頭，一咬牙，自己把手擠了擠，血液一下子湧了出來。
“蘭芝姐姐！你這是做什麽？！”葉嘉薇驚呼，三嬸也一臉心疼。
“雖然時間緊迫，但是你自己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血不多我們取少些便是……”
“沒事的。”魏蘭芝咳了咳，比上次明顯加重了許多。
葉嘉薇迅速給她止了血，把試管遞給了郭雙，又吩咐葉雁:“小雁去把青黴素，紅黴素，龍膽紫，和莫西沙星拿到實驗室裏麵給我。”忽然想起葉雁或許不懂這些，便耐心地補充道:“剛剛說的那些藥，你去夥計們那裏照名字拿便好，實驗室的話就是裏麵放置製藥工具的那間小房子。要不郭雙你陪她去吧。”
葉雁耳朵一紅，“小姐，不用了，我一個人可以的。”說完就跑了出去。
郭雙看了葉嘉薇一眼，“我先把試管放好。”她那是什麽眼神，都什麽時候了，這女人還有心情打趣人！
待他們走後又是一陣安靜，葉嘉薇也可以好好地給魏蘭芝做一下檢查，“蘭芝姐姐最近可有什麽症狀？”
三嬸已是著急透頂，搶著開口道:“蘭芝在早晨時候咳嗽最嚴重了，初始咳嗽次數還不是很多，這幾日卻逐漸增多。之前說偶爾作嘔，現在是每天都吐，而且胃口很不好，粥給她喝下去就吐了出來。看著她這麽瘦下去可真是心疼死我了。”三嬸說著說著又是一陣抹眼淚，魏蘭芝在旁輕輕安慰。
“是我不好，那時候並不注意診治，對不起蘭芝姐姐了。”
“你哪兒的話，這病又不是你害……咳咳咳……”魏蘭芝一激動又是一陣長咳，蒼白的臉因為咳嗽染上了不正常的潮紅。
葉嘉薇連忙伸手去探她額頭，果然是發了燒！
咳嗽，食欲消退，發燒。這些都是發炎的症狀，無論是什麽疫病，首先要給蘭芝姐姐消炎再說。
葉嘉薇給她打了消炎針，待她睡下之後才出去。她給跟著出來的三嬸把了把脈，萬幸，三嬸並無大礙，又叮囑了幾句讓她注意消毒之類的話。
她這邊剛剛鬆了口氣，而聶維鈞那邊卻正處在緊張的時候。
“該死的人為什麽不是這些富貴人家！”小廊這句話好比一顆炸彈落下，群情頓時便洶湧了起來。
因為一個錯誤，無論是不是誤會的錯誤，便推翻一個人之前所有的好，這種最淺薄的關係就是說他和眼前這堆人的關係。一個兩個齜牙咧嘴，像張牙舞爪的怪獸，是想要吃掉他吧。聶維鈞輕輕笑了出來，“我無話可說，隻怪自己識人不清。”
眾人沒想到他認得這麽幹脆，不知是誰帶頭扔了一張凳子，接著各種各樣的東西，能拿到手的東西都扔了過來。李掌櫃一跺腳，跑了上去替聶維鈞阻擋。
跪在地上的小廊嘴角一勾，冷笑道:“李掌櫃，你居然還願意為這種人做事？果然是走狗。”
“我當走狗也總比某些沒心沒肺的叛徒好，你忘了當年是誰給你那頓救命的飯吃的嗎？！你這般對待救命恩人，老天自會收你！”李掌櫃一邊擋開雜物，一邊怒道。
一不小心，李掌櫃的頭便見了紅，昏了頭的人群毫無感覺，雜物源源不斷地拋過來。聶維鈞將李掌櫃輕輕推到背後，“差不多就好了。”
“你們這群聽風就是雨的人，不想聽我的話，聽聽這所謂知道真相的人的父親說的話也無妨。反正時間正好。”聶維鈞黑眸橫掃一圈，在這種魄力之下，所有人竟真的停下了動作。
小廊看見從大門走進來的人，簡直難以置信，“父親……您怎麽來了？”
廊父一臉怒容，把一個箱子重重摔在小廊身上，頓時一堆金燦燦的黃金便灑了滿地，“我不來？不來等下看你丟盡顏麵嗎？！廊橋，你個逆子，做出這等汙蔑少主的事，汙蔑自家集團的事，簡直是連狗都不如！我若不是看你這幾天鬼鬼祟祟地頻繁出府，還不知道你跟誰私會呢！”廊父氣的手指都發抖，“沒想到，你竟是被人收買了！錢比情義重要？少主收留你這麽多年，真是養了白眼狼了。”說著便向聶維鈞跪下了。“廊某教子無方，連累少主，萬死難辭其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