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隱情
一見少主這樣子,郭雙就受不了,隻得苦著一張臉投降,“葉小姐去了白雲山的黑市販牛場搜查疫病的源頭,她特地吩咐了人不能讓您知道的。不過少主你放心,一幹百善藥行的夥計也跟著去,不會出事的。”說到最後還是想打消聶維鈞要去的念頭。
“膽子真夠大,她一個女流之輩竟敢親自帶人去那種地方?你也是,竟幫著瞞我?”聶維鈞的怒氣隱忍不發。這女人還不讓我知道,是覺得我累事?
“就是。”翁老在旁落井下石,“我就說一定要讓聶小子知道。不然我徒弟就被別人搶走咯。”
“什麽意思?”聶維鈞皺眉問道。
翁老故作嚴肅道:“薛四聞信已經趕過去了,你要再不去,英雄救美的主角就換人啦。”
薛四?又是那個小流氓。聶維鈞半闔著眼沉思,“郭雙,備車。”
郭雙猶豫著想說點什麽,還是出去了。
葉嘉薇這邊經過一陣辛苦,也把所有的血液收集齊全,剩下隻需時間。
葉嘉薇叫人打來溫水加了消毒液,讓夥計們都把手洗幹淨便各自回去休息,不過也隻是在一間臨時搭建的小房子裏打個盹而已。經過昨天大家已經大致知道了流程,也不再堅持。
“小姐,您也一定要好好休息啊!”他們一邊走一邊喊著。
葉嘉薇笑著點點頭。“小雁,你也先回去吧。”
葉雁應聲退下。
薛誌平在隔壁也笑了,“好了,我也走了。你也趕緊去睡一會吧。”
她亮晶晶的杏眼帶著笑意望著他,“陪我出去走走唄。”
他有些吃驚,心裏又有些歡喜。
如果靜得下心來觀賞,白雲山的風景是很賞心悅目的。碧空如洗,山腳便是一片綠草茵茵,春意正盎然。
月白旗袍的女子和黑衣男人正在小路慢慢走著,安然靜好地像一幅畫。
“真是很久沒有這麽悠哉悠哉地散過步了,卻是在這種情況下。回來將近一年,事情一直這麽多。”葉嘉薇伸了個懶腰舒服地歎道。
走在她左側的薛誌平眼含笑意,“你啊,還是一點都沒變。沒個大家閨秀的樣子。”
“要是我是個大家閨秀,可能就不會認識你了。”
“哈哈,倒也是。沒想到你個丫頭打起架比我還狠,簡直就像一頭小狼。”不過我喜歡。後麵那句他還是沒有膽量說出來,先不說他這樣的身份,便是嘉薇,怕且是不喜歡他的罷。與其說出來連朋友都做不成,還不如默默地在背後守護她。
葉嘉薇看著自己的腳尖,卻是想著另外一件事。“那年我走後,有沒有發生什麽事?”
薛誌平心裏一沉,也是,以她的聰慧必定會起疑。現在也隻能打哈哈混過去了,“肯定很多事啊,例如我成了廣州城的惡霸,時宜考上了女子大學,城中又新開了幾家藥店……”
葉嘉薇歎了口氣,要是他們願意說,當年阿爹和哥哥就不用那般瞞我了,也不知他們現在在外麵如何了。
“好了,不用胡混了,我不問了。說起來,倒是很久沒見時宜,雖然說這種時候她不來找我是最好不過了,但是以她的性子是必然要來的。隻怕她是出了什麽事。”
“確實,以時宜的性子肯定會一有什麽事便來看你的。我也許久不曾見過她,不過應該沒什麽大事的。”薛誌平斂下眉目,其實他有收到風聲,時宜被沈家接了回去,至於是做什麽暫時不得而知。眼下告訴嘉薇也沒什麽益處,平白讓她分心罷了。
“不說這些了,還是說說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吧。可有需要我幫忙的?”
葉嘉薇搖搖頭,“現在隻等結果出來便可以把病牛銷毀了。”
話正說著,他們已經走到了一個池塘邊。薛誌平看著眼前綠油油的一片,不由感歎道:“又是一年荷花要開的季節啊,你看這池塘麵都浮滿荷葉了。”
葉嘉薇倒覺得不像是荷葉,凝神細細看了一番,果然不是,側過頭對薛誌平解釋道:“這不是荷花,是芡實。芡實的莖通常會在三月生出葉貼在水麵上,它比荷葉大,而且有皺紋,葉麵呈青色而背麵呈紫色,莖、葉都有刺。功能補中益氣……唔,總之對你們男人更有益處。”咳咳,她也不好說得太透徹。
“三月嗎?可是現在才二月初吧,竟然也長得如此茂盛,這處真是人傑地靈。”薛誌平笑道。
葉嘉薇聽了似乎想到什麽,“不,除了時節還有另外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環境!我知道了!這池塘下麵肯定有什麽東西,我們現在趕緊回去讓人過來打撈。”說罷跑了起來。
果不其然,撈上來的是四五具腐爛了一半的牛屍骨。這些死牛的氣味失去了池塘的掩護後,那股衝天的惡臭便彌漫開來,參加打撈的夥計個個都捂著口鼻。
販牛場的人聞信趕來,看見眼前這幅光景也吃了好大一驚,這小小池塘竟有如此多的死牛?到底是怎麽回事?不過實在受不了這股氣味,紛紛捂了鼻子退後幾步。
隻有那個叫阿鶴的年輕男子不可置信地向前走了兩步,怎麽可能?不可能的!他這天衣無縫的計劃,這個女人是怎麽發現的?
可是眼前的一切都在表明著事情已經敗露。阿鶴望著正在池塘邊擺弄著牛骨的女人,她到底是什麽人?
葉嘉薇帶了手套,讓葉春幫忙將牛的第五六根肋骨掰了下來,一目了然,果然是黑的。薛誌平想上前幫她接過牛骨,被她一手擋開,“這些病牛都是最直接的帶菌者,你沒有做防護措施,還是不要碰為妙。”
又轉過身將牛肋骨黑的那麵朝向群眾,揚聲說道:“大家看,這便是這些牛發病的證據。發黑的這麵是因為牛生前患了肺病,而肺部與這幾根肋骨是相貼的。也不用等血清的結果出來了,販牛場的牛,我們要全部銷毀!”
販牛場的人一聽,個個都瞪大了眼,“這些牛都不知道是不是我們販牛場的呢!”
“而且我們現在養的牛不都還活蹦亂跳嗎?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我們那些牛都有病?”
葉嘉薇早知他們會不服,“我沒什麽明確的證據,但是我有證人。”說完視線便落在了早已失神的阿鶴身上。大夥眼光也隨之轉移過去。
阿鶴隻是眼直直地盯著葉嘉薇,“你,你是怎麽想到會在這池塘裏的?”
他此話一出,無疑是承認了是他做的。販牛場的人都一陣嘩然,怎麽能相信真的是自己的同伴!
葉嘉薇丟下牛骨,走到池塘邊摘了一片芡實的葉,“是因為這個。芡實一般在三月時才開得茂盛,而現在不過二月。既然不是時間,那便隻有另外一個決定因素了。芡實雖被稱為水上人參,但是它的生長環境卻很獨特,越臭的地方,它便長得越是翠綠無比。你再看看我手上這芡實,是不是很不尋常?”
阿鶴還想垂死掙紮,“我已經把病牛處理掉了,死的扔下這池塘,或者扔了上山。而有一部分已經治好了。像你所說的病菌都隔絕了,其他牛怎麽會有事呢?!”
“問題正正出於此處。你不知道吧,病牛康複幾個月甚至兩三年後還能感染健康的牛。病原體主要由呼吸道隨飛沫排出,自然感染主要傳播途徑是通過呼吸道。況且在你們喂養的飼料和水中早就沾有病牛的細菌。隻能說你們到現在身體都沒有事,簡直就是奇跡了。”葉嘉薇冷聲道。
原來……真的是完了……阿鶴雙眼失神,頹然地坐倒在地。
販牛場那邊的人已是憤怒無比,怎麽想得到自己的牛真的是有病的呢?怎麽想得到自己的夥伴竟能瞞住自己一直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呢?自己還傻傻地去維護他!
絡腮胡男人還是不敢相信真的是眼前這個年輕人做出來的,全城幾萬人的性命啊!他怎麽做得出來!“阿鶴,我以前隻當你年少不懂事,做的那些頑劣之事,我們大夥都會原諒你。但是今日……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而且你對得住你年邁的母親麽?”說到最後已是痛心疾首。
阿鶴忽然大聲喝道:“我對不起我母親?要不是為了家裏所有的生活費,我需要來做這些黑心生意嗎?要不是我父親賭博輸光了家裏的錢,我何至於落到這個地步!我的夢想,我的自由,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了!沉叔你知道嗎?!”說著說著竟哽咽了起來,“我也是沒有辦法啊,我負責圈養的牛若是出了問題,賣不出去的話是沒錢的,我父親險些被那些討債的剁去了手。我真不是有意隱瞞啊……如果我知道這病牛會帶來這樣的後果,又豈會做出這種害人害己的事來!”
絡腮胡男人和販牛場的人也是無奈,所謂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葉嘉薇等人聽完卻是一陣唏噓,沒想到,波及全城的這場疫病竟是這般的開端。
“葉春,等下你便帶人去把病牛集中起來銷毀吧。再過一段時間我們廣州城便會平安無事了。”葉嘉薇鬆了一口氣,總算是解決了病源的事。
事情完結廣州便可以解封了吧,那她很快可以看到阿爹和哥哥了。眼前忽然迷蒙起來,所有的人都像散開幾個身影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