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暫別
沈如歌見眼前這呆書生一副心急的模樣,心裏好笑,嘴上卻慢悠悠地說道:“你找時宜姐姐做什麽?”
葉嘉文心下詫異,難道中間人老劉沒有跟她說清楚他此番是來做什麽的?“收了錢財就該替人把事情辦妥當吧。況且我來隻是想問清楚她一些事情,絕無惡意。”
收人錢財?莫非這呆子是把她當成什麽人了?沈如歌嘴角微勾,玩心頓起,“好,現在請隨我走吧。”說罷便自個兒走了開去。
這丫頭哪有半分服侍人的樣子,葉嘉文怔了一下旋即舉步跟了上去。
大約過了十多分鍾,他們方方走過一個長廊,已經經過了許多房間,葉嘉文見她也無停下腳步的意思,心裏擔憂葉嘉薇在大廳的情況,不禁問道:“姑娘,請問還有多久才到?”
沈如歌帶他差不多繞了一圈,也不打算再逗他,是時候帶他去正確的地方了,笑臉圓圓地道:“先生,稍安勿躁,就快到了,前麵便是。”
過了幾間,終於是到了蔣時宜門前。沈如歌尚未敲門,門便自動開了,一個清秀的水藍色旗袍短發女子突兀眼前,“時宜姐姐……”
“如歌?怎麽來了?前廳不是有熱鬧的晚宴嗎?”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站在後麵的葉嘉文聽到熟悉的聲音,終是壓製不住自己心中的激動,從沈如歌背後走了出來。“時宜,終於找到你了。”
這一聲,像隔了一生。
蔣時宜聽見這道溫和的聲音,又驚又喜,抬頭望去,微醺的暖色燈光下,一個俊逸的黑袍男子長身玉立於門前。這一幕,她在沈府的時候常常夢到,夢到嘉文哥哥來救她出這個可怕的牢籠,可是當美夢成真的時候,她既害怕,又退縮,怎麽能讓嘉文哥哥卷進來這趟根本過不去的渾水呢?
她連忙伸手將他扯了進來,一邊又嚴肅地對沈如歌說道:“如歌,你今日沒有見到任何人來過,可記清楚了?”
沈如歌見平時爽朗的時宜姐姐現在一副認真肅穆的樣子,心裏也知道這件事非同小可,忙點了點頭便準備退下了,未免打擾他們商談。不知還可不可以見到那呆子呢?想到他和時宜姐姐狀似親密的模樣,不知為何竟心頭有點堵。
這麽想著的時候葉嘉文的頭忽然探了出來,溫和地笑了笑:“多謝你了,如歌姑娘。”
她像是被嚇了一跳,臉上火辣辣地燒成了紅蘋果,低著頭囁嚅著:“客氣了……”一抬頭,前麵已無那人的半點蹤跡。
屋裏的蔣時宜請了葉嘉文坐下,她整個人則是不安地踱來踱去。這若是被人發現了該如何是好?“嘉文哥哥,你如何進來的?進來做什麽?”
葉嘉文看著眼前除了身形瘦削了點,身體似乎沒有受到什麽傷害的蔣時宜,總算放下了一半的心,聽到她這麽問卻是麵皮熱了熱,怎麽好意思說自己是趁人不備潛進來的呢?他摸了摸後腦勺,“不說這個無關緊要的了。要問我為何進來的話,實則是因為這段時間未見你蹤影,嘉薇也十分擔心。去打探才知你被接進沈府來了,隻是不知你為何一直滯留在沈府?是不是沈府的人囚禁了你?”說到後麵也是一片凝重。
蔣時宜愣了愣,這麽說,他還不知道她要嫁去喬家的事。她感到慶幸心底又滑過一絲哀傷,若嫁做他人婦,恐怕此生再難相見,也無顏麵對。蔣時宜還是露出平時的微笑說道:“沒有的事,我們過得很好,也很自由。難得慕容阿姨接受了我們,母親終於等到了這一天,隻要母親開心我也歡喜。”
她的表情動作看上去與平時無異,可越是這樣,葉嘉文越覺得事情不妥。先不說她本來就不喜歡慕容雪芝,不可能這般稱呼她,便是真的接受了,她也不會跟著進沈府。葉嘉文很清楚,時宜表麵溫順,骨子裏卻是倔強的女孩子。不過照現在的情況看來,沈家不會怎樣為難她,她既不願說,再耗下去也問不出什麽。不管怎樣,隻要知道她平安無事便好。
葉嘉文望著蔣時宜清澈的眼眸,默默地傳遞著讓她安心的眼神。
蔣時宜回以同樣安心的微笑,心裏卻在苦笑,你不要這樣看我,我會忍不住想拋下一切跟你走的……
兩人一陣無言,卻都懂彼此的心。蔣時宜考慮了一下時間,怕是太晚了。便心急地想趕葉嘉文回去,“嘉文哥哥,時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很好,讓嘉薇別擔心。還有,幫我說聲對不住,疫病發生的時候,我沒有去幫忙,她一個人肯定撐得很辛苦吧……”
蔣時宜想起一個月前,心裏憤懣又愧疚,她說要去百善藥行看看,慕容雪芝不信,怕她借機逃跑,竟叫人把她鎖了起來!丟下嘉薇孤軍作戰是她最不願做的事啊!
葉嘉文站起來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傻丫頭,不用自責,嘉薇未曾怪過你。隻要現在大家都好好的就夠了。”
蔣時宜壓製住心中的愧疚,重新抬起頭,展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現在最重要的目的便是讓他們安心罷,其他都稍後再說。“嘉文哥哥,我現在帶你回大廳吧。”
“嗯。”
沒想到他們剛剛走到後庭門口時卻傳來慕容雪芝的嗓音,好像還伴隨著一個女子的低泣聲。蔣時宜和葉嘉文心裏俱是一驚,她連忙把葉嘉文推到牆邊,輕聲說道:“嘉文哥哥,怕是不能從這邊去大廳了。是不是嘉薇也有過來?”
葉嘉文點了點頭,“不過,我們說好了的,若有什麽情況我會直接在後門走,她在前廳會見機行事,不必擔心。”
蔣時宜想了想道:“時間緊迫,那我現在帶你到後門去吧。”
幸好今日沈傲梅舉辦生日宴會,幾乎所有的家丁都去了晚宴幫忙,也沒人在四周看管著她。繞了一段路便看見一個小鐵門,“嘉文哥哥,快走吧。”
葉嘉文走到門前,忽然回過身一把將蔣時宜擁入懷中,“不知你有什麽苦衷,可是我真想帶你走。”
蔣時宜隻感到脖子邊他溫熱的呼吸,那麽繾綣又依依不舍,後背感受到他雙手的溫度,差點灼傷了她。
走吧,再不走,我就舍不得你了。
蔣時宜閉了閉眼睛,濃密的睫毛像不斷煽動的蝴蝶翅膀,雙手顫抖著環住他的腰,再開口卻如常,“嘉文哥哥,走吧。”
再不舍,也隻能放手了。她掙出他熾熱的懷抱。
葉嘉文溫柔地凝視著她,“好好照顧自己。我等你。”
月色太朦朧,看不清是誰的淚滴偷偷滑落衣領。
夜裏的廣州景色其實是最好看的,華燈初上,如同一條流動的銀河。葉嘉薇坐在車上,托著腮看窗外發呆,這樣的美景在她眼中不過是一閃而過的煙火,也留不住在腦海。
聶維鈞一邊開車一邊注意著她的神態,從剛剛帶她離開,就一直是這個樣子。不清楚她是被沈傲梅打擊到了,還是自己另有所思。
車靜靜地在路上飛馳,兩人都沒有開口。葉嘉薇剛剛痛得要爆炸的腦袋總算有點舒緩下來,把腦袋放空是最好的選擇吧,什麽都不去想。
聶維鈞突然把車停了下來,自己繞到另一邊給葉嘉薇開門,“下來吧,帶你去看點東西。”
葉嘉薇放空的腦袋突然回過神,下了車才發現他們現在在山上。
與白天會當臨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現在眼下所看到的,就好像一個布滿繁星,倒過來的夜空。一點一點的燈火組成一條寬廣的銀河。現在頭上腳下都是繁星流動的銀河,讓人看了不覺心情放鬆下來。
葉嘉薇雙手撐在護欄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大自然的清香立即充斥鼻間。側過頭望著同樣撐在護欄的聶維鈞道:“這真是個好地方。”
聶維鈞平日緊繃的表情也放鬆下來,在微光的暈影下竟有幾分柔和。他笑了笑,“這可是我的秘密基地,不開心和有煩惱便會過來的地方。”
“原來聶少也會有煩惱?還以為聶少無所不能。”葉嘉薇微笑道。
“我又不是神,當然會有煩惱,而且每次的煩惱可都是不小的。”聶維鈞正視著前方,萬頃星光讓人不知不覺說出心底的話。
“其實,不必想太多,該怎樣便是怎樣。別人對你的看法並不能改變你,相反,你若注重別人的想法,那你就會為了別人改變了自己。”
山上的溫度是比較低,被山風一吹,葉嘉薇露在外麵的手臂便起了細細的雞皮疙瘩。她搓了搓手臂,眼睛映著點點星光閃亮無比,“你說的,我都明白。我沒去在意沈傲梅的半點所作所為,也不管別人到底是怎麽想的。反正清者自清,我在乎的人相信我便好……”
正說著話,忽然感覺肩上一暖,還帶著體溫的西裝便披在她身上。葉嘉薇看著隻穿了白襯衫卻挺拔於風中的聶維鈞,話一時哽在了喉嚨。
沒想到這個男人也有這麽體貼的一麵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