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救治
葉嘉薇沒想到她和祁玉以前的秘密基地竟然會在這種時候起作用。呂岩抱著祁玉跟著葉嘉薇從小路繞到了百善藥行的後院，雖然包了紗布，但是祁玉的血早已滲透了。
所幸這幾日沒有要急救的病人，甚至連需要動手術的都沒幾個，更不用說住院了，所以祁玉在後院算是比較安全又保密的。
葉嘉薇讓呂岩將祁玉放到急救室的手術台上，她自己則去換了隔離服和手套口罩之類。“你可以出去了，動手術時無關人員要清場。”她正要把呂岩趕出來，墨玉上前攔在了她麵前。葉嘉薇不耐地皺眉，冷聲道:“你要做什麽？不知道搶救的時間是有多寶貴嗎？”
墨玉靜靜地看著她，“我學過一點醫術護理。”
葉嘉薇才意識到她是想幫忙，現在雖然多了聶維鈞新進的手術工具，可是少了葉雁的協助，她一個人是有些吃力的。也不容她多想，“快去消毒，換隔離服，別把細菌帶進來。”
墨玉聞言便利落地走開了。呂岩站在原地，隻恨自己不會什麽醫學護理，要不然他也可以去看著副官了！
葉嘉薇進去剛剛拆開祁玉的紗布時，墨玉便換好衣服進來了。她自然而然地拿托盤領過葉嘉薇手上滿是鮮血的紗布。
手術台上的燈明晃晃地照著祁玉的腹部，被子彈打中的地方皮肉已經往外翻著，葉嘉薇用剪刀細心地剪開了他的衣服，看了一會不斷冒血的傷口又道:“清創。”葉嘉薇丟下兩個字便走去將手術刀進行消毒，完了回來一看，墨玉還真的做得有模有樣。
葉嘉薇準備拿刀子往祁玉的傷口處劃開，墨玉卻忽然道:“不用打麻醉？”葉嘉薇手一頓不頓，穩穩地劃了下去，一邊回答，“他已經暈過去了，不需要麻醉。”
“鑷子。”葉嘉薇伸手，墨玉趕緊將東西遞到她手上。這個女人到了手術場便像一個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一樣堅決果斷又從容淡定。即便墨玉見慣了血，但是眼睜睜地看著有人親手劃開了一個活人的肚子，再在裏麵動手的時候，胃裏還是有點不適。
葉嘉薇的手小心翼翼地穿過祁玉腹中的肋骨，把陷入肺部的子彈嵌了出來。當子彈“哐當”一聲掉在托盤裏的時候，兩人都鬆了好大一口氣。這時，床頭的血壓器卻不停地提示，看來還是失血太過了。
“必須馬上輸血。”葉嘉薇說完這句便立馬拆了一個抽血的針頭，往自己纖細的左手臂插去，另一頭則是插在了祁玉身上。對墨玉吩咐道:“縫針和線。”
墨玉身子一震，這個女人一邊輸血一邊繼續手術？祁玉，對她真的這麽重要嗎？還是每個病人她都看得如此重要？墨玉看著管子裏鮮紅的血，她的血正源源不斷地往祁玉體內流去。
葉嘉薇見墨玉一動不動還一副震驚的模樣，以為她是擔心自己貿然輸血不妥，於是便開口解釋道:“我的血型和祁玉是一樣的，並不會相斥，你放心。給我針和線。”
墨玉聽了木木地把東西給她遞了過去，葉嘉薇便帶著插著針頭的手給祁玉做縫合手術。總算縫好了肺部，她想抬手擦擦汗，卻不小心碰到插在手上的針頭，痛得眉頭一皺。墨玉適時將一塊手帕按在了她額上，她感激地笑笑，又繼續縫合祁玉表麵的傷口。
等這一場手術完了之後，葉嘉薇蒼白的臉色跟祁玉有得一拚。墨玉替他們拔了針頭，分別按好傷口，將葉嘉薇扶了出去。
呂岩一見她們出來便迎了上去問道:“手術怎樣？副官沒事吧？”又發現了葉嘉薇的異樣，“葉小姐這是怎麽了？”
葉嘉薇努力地擺擺手以示自己沒事，墨玉將她輕輕扶到椅子上坐下。對呂岩說道:“副官手術很成功，你不用擔心。先去給葉小姐倒點水過來，她方才給副官輸血了，估計現在有點頭暈。”
葉嘉薇坐在椅子上緩了很久才緩過來，原本墨玉要留在外麵等她好了再進去照料祁玉，可是葉嘉薇堅決要她進去看著祁玉，她隻好進去了。
一天下來已經到了傍晚，後院的病房隔音很好，外麵的嘈雜全然聽不見，包括聶維鈞找她找得翻天覆地的聲響都一概不知。夕陽稍稍落到了西邊，就掛在那樹梢上，沒了早上和中午的熱氣，此時溫和地墜落在東牆上。葉嘉薇看著它有些失神。
與其說是這一場手術耗了葉嘉薇的元氣，還不如說是祁玉沒死的事實給她帶來了多大的震撼。
那年，她十六歲生辰，通常都是當天要和家裏人過，所以便約了祁玉前一天一起慶祝。她帶了家裏的馬車出門，因為祁玉說要帶她去一個新奇的地方。葉嘉薇打扮的很精致，明豔的臉上化了淡淡的妝，想著這麽特殊的一天肯定不能被祁玉比了下去。但是到見了祁玉還是覺得自己被壓到地下十八層去了。
祁玉眯著細長的丹鳳眼柔和地笑了起來，伸手摸摸她的黑長發，“傻薇薇，自然是你最好看。”他的身量在去年就開始像竹子一樣蹭蹭蹭地往上冒，倒是葉嘉薇長得慢，現在已經被他高了一個頭。
葉嘉薇不服氣地鼓著臉，祁玉不動聲色地牽過她的手，葉嘉薇那小臉瞬間比染了胭脂還要紅。趕車的馬夫見了這對小兒女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馬車在蜿蜒的山路上迂回，葉嘉薇從隨身攜帶的包裏掏出了一個木匣子，祁玉一見就笑了，是她十四歲他送給她的生辰禮物，“你還帶了過來？”
“當然，這麽重要的東西。來來來我們跳舞。”葉嘉薇一邊笑著一邊拉起祁玉。
祁玉無奈地搖頭，“你個傻瓜，馬車這麽矮，你撞不到頭，我可是會撞得痛死的。何況路上顛簸，還是別鬧了。”
葉嘉薇被他說得沒了興致，坐了下來有一下沒一下的開關匣子。祁玉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每次都知道她是裝的，可是還是會心疼，忍不住去哄她。“好了，到了那裏再和你跳。”
果然，葉嘉薇又開心地笑了起來，還唱起了她自己編出來的歌:祁玉哥哥是世上～最好的人～祁玉被她的魔音震得受不了，連忙道:“好了好了，你才是最好的人好嗎？不準唱了。”
葉嘉薇也知道自己沒那音樂細胞，祁玉這麽喜愛唱戲的人肯定會嫌棄自己，可是她還是忍不住想唱啊。
車很快停了，不過不是到了目的地，車夫哆哆嗦嗦地掀開車簾，“小姐……外麵……”他話沒說完便被外麵的人扯開了，接著是一個蒙著麵的黑袍男人出現在他們麵前，嘶啞著聲音喊道:“你們兩個，給我下車！”
祁玉一把將葉嘉薇護在了身後，“這位大哥，有話好說，別為難女子。”
蒙麵男人一把扯過他的衣襟，陰鷙的目光盯著他一字一句說道:“就你這個小毛頭，也想來英雄救美？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重吧！”
葉嘉薇見他這樣對祁玉，撲了上去咬住他的手，痛得他一下子將葉嘉薇甩了出去，他眼中卻閃過一絲懊悔，可惜急著去接住葉嘉薇的祁玉沒有看到。
他們兩個被趕到了一間老舊的木房子裏，很黑，不見天日。葉嘉薇自小怕黑，所以在裏麵整個人都是發抖的。祁玉抱住她，她像個小動物一樣在自己懷裏汲取著溫暖。
“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麽？綁架？要錢財？”祁玉一連問了兩天都沒人理。隻是定時給他們扔食物，也沒有叫他們寫什麽綁架信諸如此類的。祁玉倒是覺得自己害了葉嘉薇，如果不是他約她去那麽偏僻的地方，也不會遇到這些歹徒。
葉嘉薇又怕又冷，記憶似乎就在這裏中斷了，再連接上來的時候，隻剩後麵火藥爆炸的局麵。祁玉硬生生將她推了出去，她不肯放開他的手，“祁玉哥哥，不要讓我一個人走，我們一起走……”他笑了笑，掰開了她的手，車夫及時拖走了她，而祁玉自己就涅滅在那場大火中了。
她求阿爹帶人去搜查，得出來的結果是祁玉被炸得屍骨無存。她一度想跟著去的，第一次尋死便被葉平生發現，從此派人將她看得死死的。後來葉嘉文的一席話將她扇醒，正好碰上了戰亂，葉平生便以要她去學醫的理由將她送去了外國，這一去便是四年。
她雖然不再尋死，可是每晚入睡便會做著同樣的夢，夢裏祁玉畫著一半的眼妝，如水的眼眸定定地看著她，忽而就流下血淚。“我們還有最後一隻舞沒有跳。”忽然又變成了一個被大火焚燒著的人，他的麵容已經被火燒得模糊不清，一步步地逼近她，“為什麽你不進來，這裏很溫暖的，薇薇，過來吧。”帶著蠱惑的聲音。
她原以為祁玉是死了的，可是現在他又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的麵前，到底是怎麽回事……到底有什麽事情，到底又是誰被蒙在了鼓裏……葉嘉薇幾年不犯的頭痛又複發了，她捂住腦袋，身子卻慢慢癱軟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