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九章

  養心殿。


  守殿的小卓子躬身站在東暖閣外，“陛下，內廷司朱公公有事稟報。”


  夕陽的餘暉正撒向暖閣內，照在窗沿上暈黃斑駁。秋日的風透窗吹進，帶著一股子悶熱，好在殿內還置了冰盆，不至於被暑氣衝了頭。


  景興帝正坐在窗邊的暖炕看著策論，聽到小卓子的話，他的眉眼微抬，“傳。”


  片刻後便出現朱高的身影，“奴才叩見陛下。”


  景興帝眉色淡然，“起來吧。”


  朱高告了謝，站起身從懷裏掏出供紙高舉過頭頂，“陛下，龍青箬對於迫害皇嗣一事供認不諱，這是她的自狀書，請陛下過目。”


  景興帝的眉頭微微蹙起，放下手裏的策論看向恭順的人。


  一旁的仇衍已走到朱高身邊，拿過自狀書攤到暖炕的幾案上。


  涼眸快速掃過自狀書上的內容，無異是如何下毒，如何替換酒杯，交待的甚是詳細。


  朱高垂眸小心打量著一直未說話的人，心裏像是揣了數隻兔子一般，七上八下，攪得他心神不寧。


  許久，景興帝才抬頭看向他，涼眸輕輕掃了他一眼。


  朱高立即凜起心神，垂在身側的手微微顫著。


  天子的眼神太過可怖，雖是淡然，卻又夾著無形的銳利，好像任何事情在他麵前都無所遁形。


  朱高暗下咽了咽口水，清涼的東暖閣內，自己竟泛起一身冷汗。


  涼眸掃了朱高一眼，而後看向一旁的仇衍，“商延何時回來？”


  仇衍看了眼一旁的漏刻，“回陛下，約莫還有一炷香的時辰。”


  景興帝應了聲，“那再等等吧。”說著，他又重新翻開策論。


  朱高不明白景興帝的意思，抬眸朝仇衍看來，卻見他朝自己笑了笑。


  那微笑並沒有安撫到他，而是令他愈加發怵。


  耳邊傳來漏刻的滴答聲，每一下像是砸在他的心上，令他忍不住恐慌。


  他小心的用衣袖擦著額頭上的汗水，連呼吸都壓低了幾分。


  終於，商延掀開珠簾走了進來。


  “奴才叩見陛下。”


  景興帝放下已看了一半的策論，眉目仍舊泛泛，“起來吧。”


  商延道了謝後起了身。


  景興帝看著他額上的汗珠及潮紅的麵頰，喚了聲仇衍，“替他倒杯酸梅湯。”


  商延立即揖手，“謝陛下。”


  待商延休整片刻，他才絮絮說著調查的情況。


  “數日前，秦太醫替昭儀娘娘請平安脈時便告知娘娘已孕有一月，但娘娘擔心胎兒不穩，故讓秦太醫暫不上報。”


  “此事當時隻有娘娘、秦太醫與宮女羅袖知曉。”


  “一日，羅袖去內務府時，正好碰到夏修儀身邊的長瑞姑娘，無意中將此事泄露了出去。”


  “長瑞將昭儀娘娘孕子之事稟告給夏修儀，修儀娘娘與德妃娘娘同在湘虞宮，自然沒有隱瞞。”


  “德妃娘娘讓負責內宮衣飾采買的柳大人置辦了幾床摻了藏紅花的被褥，又讓人送到聞昭儀殿裏。”


  “而德妃娘娘更是讓修儀娘娘安排人偷換了中秋宴上昭儀娘娘的酒杯，想將此事嫁禍給旁人。”


  朱高的後背已徹底汗濕，雙腿忍不住輕顫著，臉上已然青白一片。


  看著景興帝掃過來的冰寒眸色，他立即跪伏在地，“求陛下開恩，這份口供是柳德妃……”


  他的話還未說完，殿門前傳來李姣急切的聲音，“皇兄，皇兄，快，快救救青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