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鋒矢折衝,死不旋踵
“周兵敗了,周兵敗了……哈哈哈……”
漢軍本陣,駐馬高坡的大漢皇帝劉崇遠遠的看到了,大漢先鋒張雲翼正率領著鐵騎如倒卷珠簾般的驅趕著周兵,一瞬間隻覺著自己年輕了三十歲,他高舉令旗,大聲喝道:
“全軍,衝鋒。”
“全軍,衝鋒。”
漢軍本部大軍如泄閘的洪水,烏壓壓的向前壓去,當者立碎。劉崇站在坡地上,仿佛看到了這股潮水淹過長平,淹過潞州,跨過黃河,最後洶湧著將汴梁淹沒,他忍不住撥劍高呼:
“大漢必勝。”
“大漢必勝。”
漢軍先鋒張雲翼躍馬橫槍,周軍一觸即潰,勝利來的令人難以致信,初時還有一瞬間的猶豫,但轉眼就明白過來,敵寡我眾,這支敵軍根本沒有戰意,他忍住了仰長嘯的衝動,率領鐵騎如虎驅羊般的追擊。
他有意的控製著馬速,按壓著衝鋒的節奏,讓恐懼在敵軍中多漫延一會吧,讓恐懼崩潰所有敵軍的鬥誌和戰意,當他們所有人把後背轉向過來時,那才真正的屠戮盛宴。
周軍果然如他所願,大叫著,瘋狂著,手足無措的開始奔逃,丟盔卸甲,各色旗鼓棄了一地,還有些人竟然棄煉槍跪伏於地,顫抖著哭喊:“大漢萬歲。”
一股熱流湧向眼眶,大漢萬歲。張雲翼心中默念一句,將手中長槍高高揚起,大聲嘶吼著,聲音透過頭盔罩麵傳將出去,鏘鏘如鐵:
“大漢萬歲,殺……”
麾下鐵騎開始全力策馬奔馳,如悶雷般的從左右兩側滾滾而出,衝入潰逃的周軍中,槍挑刀劈,輕鬆的如老農割麥,眨眼間,地上已倒伏大片的屍體,血流成河。
戰馬在咆嘯,甲士在嚎叫,三千鐵騎的熱血在殺戮中熊熊燃燒,如湯潑雪般的伏化一牽張雲翼隱在鐵甲後麵的臉上開始浮出笑意,胯下戰馬感受著主饒興奮,也忍不住一聲長嘶。
忽然,退卻的兵潮中突兀的顯露出一塊堅石,那是一簇絕望的周兵,雖然他們在潰奔的同伴對比下顯的異常穩定,不動如山,但視死如歸又如何,終究是螳臂當車。
眼下不是糾纏的時候,擴大戰果要緊,何況後軍步兵已經呐喊著衝鋒而來。張雲翼號旗輕揮,指揮鐵騎依舊向前追殺,隻分出一隊鐵騎咆嘯著向那中流砥石碾壓過去……
……
離這半裏地開外的地方,周軍中軍本陣,麵沉如水的郭榮猛的一拉臉上的麵罩,“嗆啷”一聲撥出寶劍,“都給朕殺上去,殺!”
不能敗,這一敗所有的一切都將化為烏有,這一敗,所有的努力都成空,這一敗,才剛剛穩定的中原又將燃起熊熊戰火……
一敗就是永遠。
郭榮發起了衝鋒。他從來沒有想到,一向以勇猛著稱的樊愛能會臨陣潰退,一直以沉穩著稱並有大功於國的何徽卻棄陣而逃,那跪地求饒高喊“大漢萬歲”的聲音,如毒刺般的鑽進他的心底,攪的他痛心徹肺。
在這危機之際,如果老真要自己敗的話,那也要轟轟烈烈的戰死。
戰死。
死戰。
一員大將躍馬揚弓,搶在他前頭,大喝一聲:“使乘輿受敵,安用我輩!”話音未落,手中連珠箭射出,已先將敵軍矢尖衝鋒的將領射下馬來。
又一將高喊著“主辱臣死”,揮舞著盤龍棍率眾而出,在他的身後,是奮不顧身的鐵騎精兵。
郭榮方策馬衝鋒,一雙大手猛然伸過來,勒住急馳的戰馬,耳邊響起這員猛將炸雷般的大吼,“漢軍衝的如此之猛,後力必然不繼,請聖上按轡不動,且看我等諸將破之。”
“且看我等破之。”
郭榮看到了身後急馳而出的張永德,看到了甲士因為緊張而扭曲的臉,看到了前方戰場,大周的戰旗已與敵軍緊緊的交錯在一起……
本該按轡止步的他忍不住策馬前衝,高聲大喊:“殺……”
“殺……”
甲寅緊跟在陳疤子的身後,手中戰刀劈斬揮擊,一刀刀的向前拚殺,這一刻,鮮血淋濺間,槍刀臨身時,所有的想法都已丟在腦後,隻是條件反射的揮著刀,每一次戰刀入肉時傳來的觸感,都隱隱的觸動著心底的那一絲快意,如朝陽般隨時噴湧而出。
血光中,一槍如毒蛇般的淩空刺來。
甲寅下意識的揮盾上磕,右手刀順勢一壓一削,沿著槍杆劈殺過去,慘叫聲中,血漿撲麵噴來。他閉上雙眼,任那鮮血濺來,手中刀勢不停,再次向前衝殺過去,再睜眼時,又一名敵軍被刺倒在地。
鋒矢折衝,死不旋踵。
他虎吼一聲,戰刀再起,舞起無盡的狂野與滔的戰意。
刀鋒過處,頭顱高揚,斷臂盤旋,血霧衝飛濺。
“殺……”
帶著顫抖與哭腔,身後一槍迅捷的刺出,雖帶著顫抖,但還是準確無誤的刺進列軍的胸膛。甲寅不用回頭,就知道這是怕死鬼鮑九斤。
和他貼身而戰的自然是秦越,早把長矛擲了出去,手執寶劍緊緊的護翼在左側,好幾次危機,都是他一劍斬斷敵方兵刃化解。
最猛的是陳疤子和一名不認識的家夥,兩人一刀一斧,配合無間,果真如健牛犁地般的在敵軍中衝出一條血路。跟在他們後麵的人麵對的其實不是前麵的敵軍,而是側翼的危險。
雖是正午,但空卻昏暗了下來,太陽躲在雲層中透出半個臉龐,漠然的俯視著下眾生,在它的高度,看下萬物皆是螻蟻。雖然平原上的這群螻蟻正在舍身忘死奮力拚殺,但絲毫不會影響它半點的心情。
隱約中,甲寅聽到鮑九斤的哭喊,“……幫俺看一下娃呀……”
他虎吼一聲,算是應下了,然後又是機械的揮舞著刀盾,刀刀向前。
耳鳴聲不知何時響起,先是嚶嚶,繼而轟鳴,最後鼓蕩如雷。他百忙中甩甩頭,卻發現聽不見聲音,喊殺聲,兵刃相擊聲、慘叫聲、戰鼓聲,聲聲無息。
終於,身前再無敵人。甲寅收刀,茫然四顧,透過血紅,他看到敵軍正如潮退卻,而身後兩側有更多的戰友正呐喊著衝鋒向前。
恍惚間,他仿佛聽到有人在喊:“虎子,虎子……”
甲寅就覺著有人在向他靠近,他下意識的揮刀,卻被人給架住了。
“他癔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