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相約黃州
遠山如鐵,長江夢尚未醒,一輪紅日在江麵上掙紮著,波鱗血紅。
司超蹲在地上,手托一個銅質大缽,把頭埋進碗裏,吃的稀裏糊啦,不一會工夫,一大缽麵被吞下肚,司超喝幹最好一口湯,這才意尤未足的長舒一口氣。
親衛校從他手裏接過缽筷,司超站起身來,抹抹嘴,看了看一手托碗喝湯,一手卷餅的將士們,再看看江麵的風光,謂然長歎。
人呐,一過五十,就不能再以筋骨為能了,想當年,有餅吃就決不吃麵,隻有那又幹又韌的幹糧餅才頂饑,可如今,卻不得不開灶了。
他走向自己的愛馬,輕拍臉頰,又抓一把豆餅添在料草袋裏,這才問亦步亦隨跟在身後的親衛:“老七還沒回?”
“應該……應該快回了。”
“嗯,不管他回不回,兩刻鍾後撥營。”
“……諾。”
親衛猶豫了一下又問道:“沒得準信兒,要不再等等?”
“不用,戰場上,對友軍必須信任。”
“可要是萬一……”
司超冷哼一聲,道:“沒有萬一。”
親衛不敢再多嘴,正要轉身,卻聽到馬蹄聲響起,打頭一人,正是派出去聯絡的司七,見司超已大步迎上,祖永勝連忙也跟了上去。
“如何?”
“一切就續。”
司七從馬北上跳下,卻是腳下一軟,差點摔倒。
“莫急,慢慢。”司超一把拉住自己的心腹,滿臉笑意。
“這位是虎牙軍中的唐校尉,專司斥候一職,已將黃州城方圓幾十裏摸的通透,他對情況最熟。”
兩位陌生的年青人連忙下馬,其中一位更顯年輕的夥上前軍禮參見:“卑下虎牙軍斥侯營旅帥唐東,見過司將軍。”
“唐校尉好年輕,不知斥侯做了多久?”
“回將軍的話,卑職顯德元年開始當的兵,斥侯有做三年多了。”
司超讚了聲年輕有為,這才問起虎牙軍的行動。
唐東道:“曹將軍坐鎮蘄州,虎牙軍兵分兩路,陸路由甲將軍率騎兵三百,步卒一千,巳時將與司將軍在城下匯合,水路由史將軍領銜,率戰艦三十艘,逆流而上。”
“甲將軍?史將軍?”司超臉上顯露疑惑之色,肚子裏卻是暗暗叫苦。
聽那曹彬人稱智勇雙全,比年輕時的符彥卿還要猛上三分,本以為是場很愉快的合作,哪知道他竟然托大不來?
唐東見司超的臉色一變,哪有不明白的,當下解釋道:“曹將軍身體不適,故派甲史幾位將軍來,這位甲將軍單名諱寅,字元敬,乃我虎牙軍中第一將。史將軍單名諱成,字安善,乃故鎮國節度使彥超公之後。”
司超倏然動容,“可是與南蠻林虎子大戰數十回合的甲虎子?”
唐東心想,果然傳言皆誇大,去年還是傳十來回合,今年就變數十回合了,當下回道:“正是。”
司超朗聲笑道:“那可真虎將也,三軍聽令,撥營起寨,兵發黃州。”
“諾。”
……
蘄州城,府衙後院,曹彬頭戴幕籬,閉眼望空,若是湊近了看,定能看到他那悲憤莫名的神情。
蘄州近江,水鮮極多,對曹彬這位與秦越並列虎牙營兩大吃貨的人來,不要太幸福了,河豚、鰣魚、刀魚,長江三鮮換著法子的吃,又有綠毛龜乃是蘄州四寶之一,也逮住了好幾隻燉了,吃的那叫愜意。
然後也不知哪吃錯了,一夜睡醒,人臉浮腫成豬頭。
這對極注意儀容的曹彬來,實在是丟人大發了,除了曹義與郎中外,三來他沒見過任何一人,就連甲寅率軍出征,他也是隔著門壁話。
這活,不管怎樣,都該是他做的,兩軍攜手卻隻派部下去,實在有些不過去。
曹彬歎口氣,心想,他們快到了吧。
……
黃州北城,虎牙軍已與司超軍勝利會師,當敵軍來襲而城門緊閉後,城外就是太平世界,司超特意讓親衛到百姓家端來七八張椅子,擺好茶水,以迎友軍。
一位高大如熊羆的鐵甲將軍與一位年青帥氣的銀甲將軍在親衛的護擁下呼嘯而至。
“末將武繼烈,白興霸,參見大將軍。”
司超愣了愣:“武將軍,白將軍,你們甲將軍呢?”
武繼烈左右顧望了一下,嘿嘿一笑。
司超鬱悶的揮揮手,歪脖樹下三丈內再無外人,白興霸才似隻猴子似的在司超耳朵輕咬了幾句。
司超濃眉一揚,一掌拍碎椅子扶手,一句“好膽”突口而出。
白興霸搓著手嘻嘻一笑,“他那人就這樣的,司將軍別擔心。”
司超輕拍腦門,搖頭苦笑道:“這都什麽事呐,看來某邀你們合兵黃州,簡直就是個錯誤。”
武繼烈拍拍胸膊,大嗓門震響:“司將軍隻管放心,等著好消息便是。”
“如今,也隻能如此了。”
……
甲寅是到了,並且提前兩就到了,但並不在營中,而是在黃州城裏,和他一起的有花槍,還有馬尼德。
他仨自出了蘄州城,就飛騎先行,一路北上遠遠的兜了個圈,從北路進黃州,用馬尼德那明顯的西域臉作掩護,自稱胡商,而甲寅與花槍,一個扛槍,一個提刀,自然是馬尼德於中原雇來的保鏢。
三人大搖大擺的進了城,徑直來到府衙,在一顆西域瑪瑙石的作用下,三位路遇盜匪隻身逃脫的身份獲得了肯定,安居於城內望江客棧。
這是甲寅在秦越曾講過的故事中受到的啟發,準備來個裏應外合,至於隊伍,交給武繼烈與白興霸便是,畢竟是配合司超部作戰,大主意有人拿。
黃州西瀕長江,東臨巴河。
司超大軍洶湧而下,與蘄州兵合營於北城外,這樣的大動靜立時將城內百姓驚的雞飛狗跳。
刺史郭孝同一麵組織軍士守城,一麵派出衙役弓手在城裏維持治安,緊張的戰前氣氛如烏雲般的籠罩著黃州城,本是熱鬧的街上再也見不到行人。
甲寅三人窩在城西的望江客棧內喝酒,仿佛事不關己。
望江客棧,顧名思意,可臨窗望江,座落在西城的土山上,登高方能望遠嘛,所以這樣的客棧講雅興,來住的大都是文人墨客,隻如今戰亂頻發,文人墨客都躲到江南不敢過來了,客棧空的門可羅雀。
但客棧依然擺著譜兒,絲毫不掉價,好在這位西域來的胡商雖然遭了難,但該有的譜也依然要擺,隻用一粒瑪瑙在當鋪換來銀子,就挑選了客棧內風景最好的甲字上房,卻是安安靜靜的一院,樓下住仆役,二樓方是尊客上房,有抄手遊廊,可憑欄遠眺。
夜暮時分,一尾白羽悄然出現在江麵上空。
甲寅走出樓外,依欄而立,一聲細而長的呼嘯聲傳出,空中白羽一聲歡唳,輕盈的轉了個向,便向甲寅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