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朕心如大海
廣陵,迎鑾口,大周禦駕行轅。
“報……”
“我軍與唐軍大戰揚州城外,韓令坤部陣斬敵大將陸孟俊,隻是……”
“隻是什麽?”
正龍顏大悅的郭榮聽到“但是”二字,心裏一格愣,一絲不安浮上心頭。
“唐軍見我大軍洶洶,先於城中點火,再出城阻延,待大戰畢,城中火勢已不得控,揚州城已為廢墟。”
郭榮騰的起身,一把推翻桌案,怒吼道:“彼娘賊!”
淮左名都,竹西佳處,自古繁華。
參差十萬人家的揚州城,竟然毀就毀了,饒是郭榮脾性暴燥,也為之膽顫。
陳覺羽扇綸巾,大袖飄飄,獨立舟頭,看大江平野曠,一時心悅神怡,心想就憑著這長江險,那周廷又如何能攻的過來,此番議和成功,回去卻正好把位置給挪一挪,他心裏想的美,臉上也就浮出了陶醉的笑意,正擬作詩一首,卻聽眾人一聲齊呼,陳覺循聲望去,隻見運河口戰艦洶湧而出,一艘接一艘,樓櫓密疊,旌旗招展,看那旗號,分明周軍無疑。
陳覺手一鬆,羽扇翻了個滾便掉落江中,逆周何時有如此之多的戰艦了?
“樞相,我們該……該怎麽辦?”
“吾等奉旨出使,隻管前行便是,不過……為防丘八無禮,爾等多打旗語。”
“諾。”
陳覺運氣不錯,當他被周軍戰艦嚇破膽後一路心驚肉跳的趕到大周行轅,郭榮的怒火已在大臣近侍們的諫勸下伏息了下去。聞知“有功於周廷”的陳覺來使,郭榮給足了麵子,親自接見。
“外臣陳覺見過大周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愛卿平身,愛卿不辭風波,遠來見朕,所為何事?”
“特為議和而來。”
……
曹彬終於肯讓秦越打麻將了,不僅如此,還親自陪著打。
結果遭到了眾兄弟的強烈鄙視,一局未打完便被吵的頭暈腦漲,隻好起身讓賢,正準備出去換換空氣,卻見甲寅滿頭大汗的跑回來。
“九郎,你出來,我有急事。”
秦越訝然,忙跟著甲寅來到樟樹下,甲寅眼見四處無人,這才耳語道:“我剛從陳覺的隨從中得到消息……”
“什麽消息?”
“……周家大娘她……她沒了。”
“什麽沒了?”
話一開口,秦越的臉色就唰的青了起來,“怎麽回事?別亂開玩笑。”
甲寅道:“千真萬確,是一朵千嬌百媚的花骨朵,沒就沒了。”
“那我師父呢?她又是怎麽個沒的?”
“好象……好象是好好的睡了一覺,第二就……”
“那些從者在哪,我自己去問……”
甲寅忙帶著秦越去找陳覺的使者,而陳覺卻還在大帳中與郭榮心意的討價還價,隻聽他道:“我皇實在是精力不濟,疾病纏身,這才傳位於太子,請聖上額外開恩,待我皇傳位於太子,再去帝號。”
郭榮笑道:“既然唐王已有追悔前事引咎自責之意,朕也就不究其它,唐王血氣方剛,春秋甚富,豈可高謝君臨,輕辭世務,莫要再提傳位之詞,朕既得淮南,心願已足。
回去轉告唐王,苟盛德之日新,則景福之彌遠,望其能勉修政理,勿倦經綸,保高義於初終,垂遠圖於家國,流芳貽慶,斯是正理。”
“臣……替我王多謝聖上。”
“嗯,陳卿也不必太過拘禮,正事已了,朕有一私事相詢。”
“不知聖上所問何事?”
“朕聽司空周宗有女甚賢,朕欲為我大將保一媒,不知陳卿可願作伐?”
陳覺訝然,心的問道:“聖上的可是周宗大女?她……紅顏薄命,已於幾日前病故身亡。”
“哦?”郭榮濃眉微皺,一道銳利的目光如箭般的射來,陳覺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卻是再也坐不住了。
他馬不停蹄的回到江寧,將議和之事詳細報與唐主李景,末了加上一句,“大周皇帝竟然問起了周宗之女,是為大將保媒,此必為虛詞,實為江南美色,聖上不如廣羅佳麗,送去行營,卻是正好弱其心誌。”
“善,你家有悍妻,少經美色,此事就讓馮相去辦。”
陳覺臉有慚色,家中悍妻是他一塊重大的心病,就連座師宋齊丘送他的美女,他都沾不得片腥,被妻子又送回宋府,此事已成下笑談,當下隻好怏怏告退。
三日後,宰相馮延巳親自掛帥,擔綱進奉使,禮部侍郎徐遼副之,獻犒軍銀十萬兩、絹十萬匹、錢百萬貫、茶一萬斤、米麥二十萬石。又單獻買宴錢二百萬,絕色佳麗十名,伶官五十人,進金酒器、禦衣、犀帶、金銀、錦綺、鞍馬等。
郭榮大悅,大宴群臣,席間徐遼代李景捧觴以賀。
自此,淮南正式平定,周廷凡得州十四、縣六十、戶二十二萬六千五百七十四。
唐主避周諱,更名景,下令去帝號,稱國主,凡子儀製皆有降損,去年號,用周正朔,仍告於太廟,歲貢錢物百萬。
郭榮巡視揚州畢,令韓令坤與舊址東南隅築建新城。
班師回朝前夕,郭榮單獨與李重進酌。
“揚州自古繁華,靠的不是城內的古董,而是這廣褒的良田與水鄉,新城一築,用不了兩年,繁華依舊,還是譽滿下的四大州,義聲,朕意你來坐鎮。”
“啊?!聖上,臣不合適。”
郭榮見李重進搓著手,一臉尷尬,不由的沒好氣的笑道:“你當朕是李景不成,他心如芥子,朕心卻如大海,放心,隻管大刀金刀的在這坐著便是。”
李重進默然,他一身軍旅脾性,為人又有傲氣,極看不慣張永德的圓滑世故,是以兩人日漸不和,去年還差點因此而讓唐軍有機可趁,李璟甚至遣密使攜蠟丸與之密謀,被李重進一刀劈了,卻將密信上報郭榮,自己單身匹馬闖進張永德大帳。
一句“是兄弟,便喝酒。”這才化解了外界對其二饒猜疑。
但隔閡這東西一旦有了,便再難消融,更何況是事涉秘交外邦,圖謀造反?
他不敢相信,依舊搖頭道:“臣的是真話,誰都比某更適合在這裏,揚州不僅是繁華上州,更是鎮南重地,臣不校”
“你行你就行,你在這坐鎮,依舊兼著侍衛親軍都指揮使的差遣,再把沿江都部署的擔子也給朕挑起來,這淮南雖平,還得經過一陣亂,打虎親兄弟,這樣的重擔你不挑,誰挑?”
“聖上,臣……”
李重進不下去了,執過酒壺就往嘴裏傾倒,一氣喝幹後才大笑道:“某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