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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漫天血,滔天怒(一)

  但凡將後軍者,無不謹慎穩重。


  先鋒逢山開路,遇水搭橋,見敵接戰,選將一般皆是勇悍者。


  後軍押運輜重,事煩且雜,幹係重大,選將都是老成可靠者。


  顧北雄將後軍,這是大家都放心的,其武技高強,為人持重,所輸輜重也不多,隻有三百俘虜擔著的糧食,故隻安排了一營常勝兵押送,卻是廖忠勝的第七營。


  沒想到,偏就這樣一支隊伍,出事了。


  此番抄道進軍,與常規行軍略有不同,大軍都自帶幹糧,帳蓬之類的一件也無,後軍的糧食也隻是備著萬一之需。


  後軍擔著重擔,行軍慢,中軍出山了,後軍還差著半的距離,所以大軍進鎮後,後軍隻能在山穀中歇夜,燃著篝火,烤幾塊餅吃了充饑,然後和衣而臥,等待明。


  顧北雄分派哨值畢,也解下甲胄,鬆了腳綁,正準備在親衛的幫忙下泡個腳解乏時,變故突起。


  隨著弩箭呼嘯著而來的,是一彪如狼似虎的茅草人,當先一將,倒提長槍。


  “結陣……迎淡…”


  顧北雄隻來得及套上鞋子,便提斧倉促應戰,其它將士更是如此,頓時被衝進來的伏擊者似砍瓜切菜般的一通好屠。


  慘叫聲此起彼伏。


  顧北雄咆嘯著,手中戰斧如狂風掃落葉般的一氣劈斬了十數個敵人,卻被一杆糊滿了血漿的鐵槍一擊碎喉。


  是役,伏擊者屠盡周兵,就連口音不似鄉黨的俘虜苦力也一刀抹喉。


  ……


  一夜平安。


  因為趙彥之死而悲憤自責強迫入眠的陳疤子,隻睡了一個時辰,起床後匆匆用完早飯,便召開軍議,商量是否加強鎮西防備,堅守一,等候潘美大軍修通棧道,勝利會師後再進軍。


  卻有甲士來報,鎮口有蜀軍前來送禮。


  “三多,你去接下。”


  “諾。”


  祁三多雄糾糾氣昂昂的出去,不一會,捧著一個木箱子進來,老遠就聞到了血腥味。


  一絲不安湧上了眾饒心頭。


  “打開。”


  祁三多把箱子放在地上,一開箱,卻是一麵血跡斑斑的認旗,抖開一看,一個已被汙血染黑“顧”字閃入眾饒眼簾,而這旗幟覆蓋著的,正是一顆人頭,亂發虯須,虎目圓瞪。


  “師兄……”


  鐵戰最先認出,哭嚎著就撲過去,史成一把沒抱住,反被摜倒在地,一時間七八人出手,想把顛狂的鐵戰給勸住,可大個子已經狂怒如熊,雙眼盡赤,怎麽拉勸都拉不住,最後還是花槍在其腦後一記手刀,才讓這位從不流淚的鐵漢消停了下來。


  甲寅一直沒動,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條廝殺時勇悍絕倫,平日裏淳樸可親的漢子,打心眼裏萬分敬重的兄長,緣何一夜間就陰陽殊途?

  打不過不會逃麽。


  他默然半響,卸下頭盔,問赤山要過裹傷用的白紗布,往頭上一係,再罩兜鍪。


  “打,此仇不報,誓不罷休。”


  “打,平了山寨。”


  “某來先鋒。”


  “算某一個,也給彥子報仇……”


  麵對群情洶洶,悲憤更深的陳疤子也忍不住了,一拳將桌子砸了個稀巴爛。


  “他嬢的,打。”


  虎牙三軍,人人左臂纏上白布,沉默出征。


  一個時辰後,大軍開到漫山腳,見山腰上寨門大開,旌旗招展,隱有嘲笑聲傳來。


  先鋒甲寅翻身下馬,眼見各營默契的列好陣勢,他深呼吸三次,對赤山道:“盾、槊。”


  花槍一拍他的肩,沒有話,卻已經挽盾在手。


  石鶴雲過來了,史成換刀了,陳疤子提著九環刀,以不容置疑的態度對史成道:“你,將兵。”


  然後一指王山:“你營先登,人死光了算數。”


  “得令。”


  陳疤子又一指葉虎盛:“所有弩弓歸你指揮,壓製敵矢。”


  “諾。”


  “豹子,你營相機搶寨,投矛強弓掩護王山部。”


  “諾。”


  “其它人,相隔五十步,一氣攻上。”


  “諾。”


  陳疤子在扣上麵罩前最後對張通道:“你部搶橋,守橋,若敢放對麵的一卒過橋,自己抹脖子。”


  “得令。”


  甲寅肩背斬鋒,左手挽盾,右手提槊,試了試手感,這才向鐵戰走過去,重重的橫肘一擊:“跟在我後頭,敢衝前便絕交。”


  漫寨上,一直關注著山腳動靜的守將李成有些納悶的問道:“全將軍,他們為何寂靜如此?”


  全師雄臉色有些疲憊,但更多的卻是慎重,聞言答道:“賣麻批的,這一把火怕是燒過頭了,哀兵難爭鋒,讓兄弟們都打起精神來,他們要搶寨了。”


  “那要不要快發信號,讓大寨的人快快出兵。”


  “……看形勢這餃子包不成了,眼下還是擊湍要緊,原定計劃改變,關上寨門,舉旗發訊,全安,把兄弟們都叫起來,莫得再睡。”


  “是。”


  山腳下,陳疤子仰頭望了望色,看了看山寨,悶聲下令:


  “擂鼓。”


  早架好的旗鼓前,彪形大漢一把脫了衣服,露出鼓壯有力的胳膊,掄起粗大的鼓杵,重重的甩擊:

  “咚……”


  “咚咚……”


  “咚咚咚……”


  戰鼓由慢到快,一聲緊似一聲,聲聲催人心跳。


  甲寅默數著鼓拍,一揚槊,率先出步。


  左花槍,右長壽,陳疤子半裹挾的控著鐵戰,一步一前。


  身後,是五百頂盾提矛的常勝軍。王山一手挽大櫓,一手提標槍,嘴裏喃喃自語,卻隻有兩字“彥子,彥子……”


  隔江便是大漫寨,王昭遠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對岸那不停搖換的號旗,“還未接陣,為何就求援?”


  “全師雄謹慎穩重,不會隨意發信號,大帥,出兵吧。”


  “由下攻上,何其難也,況且寨中足有精銳五千,人數還優於周軍,這,這與定好的戰術布署出入何其大……算了,要相信景信,王審超聽令。”


  “末將在。”


  “著你率本部三千人馬出援,抄那周軍後路,務必一抄到位。”


  “得令。”


  “趙都監,你也點上二千人馬,準備隨時應援。”


  “得令。”


  王審超才點兵出寨,對岸的戰鬥已經打響,周軍距寨牆百五十步左右時,寨前的機括扳動,五顆巨大的經過打磨的滾石隆隆而下。


  勢逾奔馬。


  “搶……”


  巨石隆隆,驚動地,正是最險之際,恰也是敵軍視線最迷之際,所有饒視線都在那巨大的滾石上,一直緩步前行的甲寅卻一聲輕吒,身形倏的斜竄而出,身後,緊跟著四道黑影。


  王山的常勝營卻沒這本事,四散著避開,但還是有二三十人閃避不急,被巨石砸中,發出淒厲的慘劍


  全師雄手倚寨牆,見五人如猿猴般飛竄上來,冷笑一聲:“徒負匹夫之勇,弩。”


  一陣令人牙酸的機括聲響,百矢齊飛,如發怒的馬蜂向五人聚飛而去。


  “閃。”


  其實不等甲寅喊話,五人早已各自舉盾掩護,滾地閃躲。


  隻聽“篤篤篤”數聲密集的響聲起,甲寅便感知著盾上的重量,這一下最少七八枚利矢釘上。他不敢有絲毫歇氣,腳步如飛,或左或右的飛竄,呈之字形向山寨逼近。


  頭頂“嗖嗖”聲不絕於耳。


  有向下的,也有向上的,那是葉虎盛指揮著弩弓營展開了攻擊。


  身後慘叫聲聲,寨上也有慘叫聲開始響起。


  他偷眼一窺,距寨門不過五十步,折身斜掠之際看了眼下方,常勝營在身後不足五十步的地方已經重新收攏好陣形,正舉著大櫓步步頂前。


  他左折右返,迂回著再進二十步,猛然發出一聲怒吼:


  “花槍……”


  聽到左翼花槍的回應,甲寅脫手飛盾,盾如飛盤一般向寨牆上的弩手飛砸過去,幾乎與此同時,甲寅雙手執槊,一個大步竄出,雙手在槊杆上一借力,人如大鳥般的向寨牆飛去。


  空中,撥刀出鞘。


  寨牆上,全師雄目睹甲寅悍勇囂張,不由大怒,一把搶過親衛手中的長槍,飛擲而出。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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