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何以解憂,唯強歡笑耳
遠在汴梁的朝廷尚不知西征軍又前進了一大步,垂拱殿中,朝議正在進行,隻著一身半舊常服的郭榮侃侃而談:
“秋收一過,便是閑冬,若是太平盛世,冬閑也就閑了,但眼下還不能讓百姓歇著,所以要早作規劃。
朕意:這汴河尚不通暢,還需進一步整治,前年所治,單靠徐州一州之力,隻能草草了事,今年要大興土木,詔發徐、宿、宋、單四州民夫一並治之,務必要整修到位,把這害人河變成益民河、經濟河。
另外,再發滑、亳二州丁夫浚通五丈河,使其東流定陶,入濟州,以通青、鄆水運之路……”
郭榮搖搖手,止住了要起身發言的張美,繼續道:“蔡河也要疏導,以通陳、潁水運之路。”
“聖上……”
“哎,別又拿國庫事,錢的事,你們想辦法,役夫的事,各州想辦法。總之,這河道必須浚通到位。”
魏仁浦見張美還沒開口便吃了癟,隻好心翼翼的遞上話頭:“聖上,西南戰事正酣呢。”
郭榮笑著坐回位置上,端起茶杯:“雖然南路暫時受挫,止步於夔州,但這是暫時的,沒看北路捷報頻傳麽,先下青泥嶺,後下三泉關,四大險關已奪其二,益州不日就將歸周土了。”
“可眼下國庫吃緊也是事實。”
“有鳳州銀礦,和州銅礦兩處新增之銀銅補進國庫,為何還在朕麵前哭窮?”
“聖上,我朝今非夕比,百姓的日子在一變好,戶口在一變多,朝中各項開支也就一在增多,僅是官吏俸祿支出,就是顯德元年的五倍之多。”
郭榮將杯中茶一飲而盡,很沒形象的用袖子掩了掩口,肅容道:“玄圭,朕問你,是前兩年難還是眼下難?”
“這……都難,我大周國庫就沒有一日有過豐盈的時候。”
“正因為國力尚且窮困,所以要大修水利。眼下的艱辛都是為了今後的美好,想辦法擠擠,多擠擠,朕以身作則,今後常膳減半,宮中一切開支盡皆減半……”
郭榮再起身,踱著方步,低頭沉思了一會,又道:“嗯,你的也對,俸祿支出增的也太多零,這樣吧,諸道應差攝官俸祿皆減半支付,還迎…
兩京及五府少尹司參軍可各省一員,六曹判司內隻留戶法二曹就夠了,餘及諸州觀察支使、兩蕃判官並可省去……”
“聖上,萬萬不可……”張美大急,索性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聖上怎可如此誤解,這傳揚出去,他連宮門都不用出了。
“又來萬萬不可,什麽是萬萬不可的,能不能換個新鮮的詞,隻要有利於國家,有利於百姓,大家都艱苦一下又何妨?”
王溥奏道:“聖上,還請三思,如此一裁撤,這些官員吏員怎麽辦?既未犯錯,朝廷總不能……”
郭榮拍拍腦門,笑道:“簡單,這邊裁撤,那邊重用就是了。”
“不知聖上所的那邊是指……”
“蜀中這麽多州縣,正需要能吏清官。”
“啊!”
王溥額頭也隱有汗出:“可蜀中大戰才起,目前隻有興元府與興州可置幾名官吏,杯水車薪。”
“有多少先安排多少,對了文伯,你落實一下,前方戰事該催還是要催一催。”
樞密使王樸起身應諾,眼裏卻飽含擔憂。
立國至今,各州各鎮為了少輸錢糧與國,哪一個不是變著法子截留,多設官吏便是方法之一。
節度府裏有長史、有判官、有司馬、有書記、有參軍,有六曹,刺史府裏也有六曹,一州官吏拉出來隨隨便便就能湊個滿編營來。
裁撤官員吏目,確實該行動了,可聖上實在太急了些。
王樸正組織著語言想著如何勸諫,不按常理出牌的郭榮又撂下一句讓人發蒙的話來:“朕知道,這事不好辦,這樣吧,朕的大婚估計要花不少錢兩,就用轎子抬進來也不像話,這事往後推推,等明年開了春再。”
這一回,王樸可真急了:“聖上,範相才持節去大名,卻又立馬改動,國家大事,怎能如此草率。”
郭榮笑道:“看你急的,隻是稍往後推推,個人事,總不如百姓福祉重要,朕的老丈人那,朕親自去信解釋。”
……
……
“周三,我想虎子了。”
“我也想九郎了,去一年了,才回來這幾封信,哼,果然什麽時候男人都是無情物。”
夜幕下,秦府。
兩個吃飽了沒事幹的女郎,正坐在院裏的石凳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挑選桂花,準備用來蒸桂花糕,又或者混桂花茶。
其實這香味兒,周容不喜歡,蘇子瑜也不喜歡,但師娘喜歡,秦越喜歡,至於甲寅,他可是桂花與茉莉花香味都分辨不出來的。
“等仗打完了,他們要是不回,我們就找上門去,哎,周三,要是他們找了壞女人了該怎麽辦?早知一去這麽久,該讓雙兒跟過去的。”
周容蛾眉一揚,惡狠狠的道:“你可不能沒底線,亂寵著,男人都是吃著碗裏看著鍋裏的,你這口子一開,我怎麽辦,不行,堅決不校”
蘇子瑜把身子歪趴在桌上,秀長的兩指輕拈了一朵桂花,輕旋著,輕旋著,睫毛上漸起霧花。
“哎……你,你又來了,還發誓要做頂立地的女強人呢,彩墨……把圓圓揪過來給蘇七玩玩。”
屋裏響起彩墨的應答聲,不一會有個女孩歡呼著,雀躍著跑出來,老遠就甜甜的喊道:“大嬸,二嬸……”
陳疤子的女兒虛歲三歲了,長的粉雕玉鑿,十分可愛乖巧,周容大手一揮,喊什麽妞妞,喊圓圓,你看這臉手都圓嘟嘟的,叫圓圓多好聽。
好吧,陳圓圓。
陳圓圓一頭平周容的懷裏,踮著腳先香了一口,再跑去蘇子瑜懷裏,用手指點著臉蛋讓香。
蘇子瑜一見這開心果就笑了,美美的香了一口,問道:“在跟美婆婆玩什麽,看你汗都出來了。”
“跳舞。”
“你阿娘呢。”
“在幫美婆婆收拾東西,好多東西喲,是寄給阿爹和大叔二叔的。”
“嗯,圓圓真乖。”
自從三位男人去了鳳州,這三個家就不象個家了,隨機配。
先是徐師在家時,周容基本在甲府長住,因為符二娘無事就喜歡懶著,三個女郎在一起,或是喊上某個閨蜜一起打打麻將,或是一起調調胭脂,日子過的快。
徐無道長一出遠門,那就不能丟下徐夫人獨自在家,這熱鬧的重心便移到了秦府,蔡喜兒有心,怕徐夫人寂寞,借口弟讀書要安靜,問周容要了間廂房,卻是讓圓圓繞著徐夫人膝前轉。
圓圓人嘴甜,一片純真,見了徐夫人便喊美婆婆,把個徐夫人歡喜的不得了,立馬成了心尖肉。
教唱曲,教跳舞,教彈琵琶,簡直就想把肚子裏的東西一股腦都掏出來,好吃的零嘴更是變戲法般的變出來,百般寵愛。
把個周容看的心酸酸的。
人老了,不論是誰,都想抱孫子。
師父師娘嘴上不,一見圓圓便露餡了。
周容看著騎坐在蘇子瑜懷裏,認真在用帕子織老鼠的圓圓,心底裏莫名的煩燥起來,擰著帕子在心裏咒罵:他都不著家,讓我怎麽生。
角門外響起老安的通報聲:“符家二娘子來了。”
符二怎麽來了,這夜裏?
周容與蘇子瑜互望一眼,雙雙起身出迎。
才走到角門,符二娘便到了,一見眼角微紅,周容啊呀一聲叫:“這又怎麽了?”
符二娘從蘇子瑜懷裏接過圓圓,把頭在圓圓的肚子裏埋著,輕聲道:“他又推遲了。”
蘇子瑜也驚訝著啊了一聲,卻伸手就向符二娘的腋左軟肉探去,笑道:“那正好,可以讓我們多虐一回,周三,趁著她鳳冠還未戴上,可勁兒欺負一下先。”
什麽能解憂愁?
唯強歡笑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