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利州城外
“澹然空水對斜暉,曲島蒼茫接翠微。波上馬嘶看棹去,柳邊人歇待船歸。數叢沙草群鷗散,萬頃江田一鷺飛……”
溫八叉的詩才,遇上利州美景後,便有了唐詩三百首中的千年傳唱。
甲寅很想看看詩中美景,可惜關城阻隔,眼下還欣賞不到。
南河水豔羨嘉陵江肆無忌憚的浩蕩奔湧,便自南向北一路追隨,在矢誌不渝的精神支持下,兩水終於在簇相遇,相融,相親,相愛,從擁抱到融合,最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分不開。
若從空中俯覽,相親相愛的兩江水,恰似書法狂草大大的“人”字。
而利州城,便巴適的窩在“人”字的那一撇一捺交匯處的上方。
利州,利人?
或許吧,一代女皇武則便是這一方水土孕育而成。
但利州之所以名“利”,真正原因卻是因軍事而來,簇原名西益州,凡西進大軍,攻下西益州,則後麵的戰事基本上就一馬平川了,尉遲迥襲取西益州再克益州後,有感而發,遂改西益州為利州。
為順利之意。
如今的利州城,四門緊閉。城外周軍三麵合圍,緊張的戰爭氣氛如黑雲壓城,壓的人們氣都喘不過來。
經過休整後的虎牙軍在曹彬的再三催促下,終於全軍壓上,隻編製稍作調整。
由於陳疤子還要養傷,副將顧北雄陣亡,經研究決定,木雲掛帥。
臨陣受命的木雲把所有騎兵一股腦的都塞給甲寅,卻把血殺、山越抽回,如此一來,甲寅將騎,木雲將步,經緯分明。
視野內終於出現了開闊平整的田野與土地,這些被搶割了莊稼的田地上空留一茬茬稻茬,時有雀鳥歡騰著飛起、落下。
這讓身上血痂尚未剝完的甲寅精神振奮,奶奶個熊的,終於看的到平闊之地了,要不然再在山溝裏呆上一個月,都忘了跑馬是什麽滋味了。
然而,等待他的是無所事事。
利州城高而險,僅馬麵牆就突出七座來,守軍可以在牆堞的掩護下側翼射殺,這還不算,此城本是高彥儔的根據地,城防之備不要太齊全,城頭每個垛堞處都有三枚耀著寒芒的尺長拒槍,普通的雲梯哪怕靠上去,到了牆頭人也翻不過去。
而兩江夾護的地形,斷流填土以平護城河的工程進展的也無比艱難,所以早來快有半個月的廣捷軍所部謀劃了許多策略,試了諸多辦法,都不能見效,隻能老老實實的伐木造車。
伐木工好找,三倍工錢一砸,城郊百姓便爭先恐後的上了山。
食蜀粟,忠國事?
沒有的事,糧食都是自個地裏刨出來的,還要在衙役的催逼下交稅納賦,這稅給誰納不是納,多賺幾個活錢落袋裏是真的,周軍給的還是金燦燦的顯德通寶呢,十枚顯德通寶,你給十四枚保大通寶也不換。
怕事後追究更不存在,周兵拿著刀,俺們老百姓怎敢反抗。
所以周軍大營中很快就堆了若幹堆木頭。
但會造軍械的木匠少,要不是史成多嘴虎牙有成建的將作營,曹彬都要急白頭。
秦越沒辦法,工兵營是他的寶貝,比黑虎騎還寶貝,不放心胡亂給曹彬用,隻好自己也跟著來,然後索性就全軍都上了,反正甲寅鐵戰等人皮厚肉糙,既然骨頭沒斷,騎著馬痛啊痛的也就習慣了。
秦越一來,周軍大營便熱鬧起來。
起因在於一個婦人。
這位婦人大約是家裏真揭不開鍋了,麻著膽子,抱著兒子,拎著一籃子雞頭到營前來販賣,正要被甲士驅逐,被莊生看到了,讓等著,自家那位秦叔正讒著嘴沒零食吃呢。
秦越出來一看,噫,蜀中也有菱角呐,大喜,連籃子都買了下來,又見那虎頭虎腦的子討喜,索性丟過去一粒銀角子。
這事一回傳,就轟動了,有臉皮厚的,把自個穿整齊了,也抱著娃,拎倆雞蛋,把軍營當作串門地兒。有臉皮嫩的,自個不好意思出麵,隻把家裏半大子攆過來,在軍營外打轉。
秦越酸眉擠眼的吃著未成熟的桔子,含含糊糊的,這是好事呐,讓夥房在轅門外搭一排架子,油煎餅子,任那些子們吃拿,嗯,至於那些婦人們,東西買下,片衣不得粘。
想了想,又把周邊劃分若幹片區,把暫時空閑的幾位文職幕僚趕出去,帶上糧食,帶上銅錢,帶上絹帛,探望孤寡老人,幫助貧困去,反正這一路打來,盡賺了,糧多的吃不完。
啊,要唱著軍歌去。
這些事情,大抵是秦越張羅,曹彬是袖手不管的,他穿著常服,在虎牙軍特備的工兵營裏四處走動,一邊巡視,一邊咒罵:“好東西分享一下會死呀,陰著藏著,還是兄弟不。”
嗯,他巡視是假,偷師是真。
秦越從軍這麽多年,於軍事一途也隻能勉強算是個半瓶醋,但他也有能人所不能之事,比如投石車,攻城車,弩手掩體排牆……等等諸如此類的東西,電視,電影,網絡,遊戲多多少少接觸過,看到過,雖然隻是皮毛,但好歹有個形製樣子,畫出來,讓工兵營那些木匠師傅多加研究,左一琢摸,右一試驗,還真研製出來許多新式玩意。
發炮更遠的投石車,因為空心弧麵輪而更輕便的轒轀車,又或者是架在軌道上的攻城車……看上去,隻是改良,但效果卻強多了。
曹彬一邊研究一邊咒罵,心底裏卻服氣,秦九的腦子就是與別人不一般。可就是實在他嬢的太氣了,直到現在才拿出來用,還遮遮掩掩的,木匠師做到關鍵部位時,竟然敢清場,操。
……
利州城頭。
趙崇韜強自按壓下喜悅的心情,對來壤:“轉告你們曹將軍,能善待吾家大郎,老夫銘記在心,但兩國交戰,不徇私情。此關,老夫必堅守,除死方休,便是吾家大郎親來,老夫也一箭射之,爾等要攻,便隻管放馬過來。”
信使笑道:“本無此要脅勸降意,我們都虞侯了,如此下賤之事,我們做不來,隻是老將軍擔憂愛子之情,我們感同身受,是以特來告之,今信已送到,告辭。”
趙崇韜目送信使坐吊籃下關,呆看周軍大寨良久,這才轉身將信函放入懷中,下關,對親隨吩咐道:“去通報,某要見大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