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準備(二)
皇宮,政事堂。
平日一貫早來的魏仁浦比往日晚來了一刻鍾,未進中書,卻先進了司徒值房。
“道濟,今日緣何遲了?”
魏仁浦一臉嚴肅,揮揮手,先示意其它人退下,又讓身邊行走請王溥過來。
“昨半夜,有賊子進室,留下這封信。”
範質接過一看,卻隻有區區五個字:“心宋九重。”筆墨粗重,一看便是武人所書,他皺著眉頭把信遞給剛進來的王溥,想了想道:“是誰留的信?”
“起來慚愧,何時所留,何人所留一概不知,若非院牆上留了腳印,都不知有賊進來過。”
“道濟,你自己怎麽看?”
魏仁浦按按太陽穴,有些疲憊:“宋玄朗目前看來一直都循規蹈距,做事也敬業,既不見他結交百官,也未見其有何出格舉動,近期好象也就前日赴了昝居潤的家宴。”
“昝居潤的家宴?”
王溥笑著坐下:“也給我們仨遞了帖子,他家大孫子滿月,某讓李昉代我們祝賀了。”
範質拍拍腦袋,自嘲的道:“再這樣下去不行了,堂堂宰相卻被輿論束住了手腳,有宴也不能赴,這樣不行,等過完年,必須要調整一下。”
魏仁浦歎氣道:“隻能等開春了,眼下奏疏堆滿山,唉,都吧,這信你們怎麽看?”
“某覺著有詐。”
王溥道:“若真有什麽陰謀,肯定在書信上有別的提示,但若隻憑這五個字,就讓吾等將相猜疑,那樣的麻煩才無窮盡了。”
“不錯,無端猜疑最是禍患無窮,對了,韓通可回了。”
“回了,前段時間京師左近霖雨逾旬,水潦為患,川渠泛溢,某讓他沿路再觀測一下河岸。”
範質點點頭:“回了就好,這事吾等先放在心裏,讓構密院吳慶之關注下,吾等還是先做別的事吧。”
“也好。”
魏仁浦將那信紙棄於火盆,等燒燼了才起身出門。
這樣的信,韓通也收到了一封,他不以為然的撕成碎片,拋進汴河水鄭殿前司又不是宋九重一人之下,副點檢乃是先帝最信任的重臣之一——慕容延釗,而他更是自家好兄弟。
區區宋九重,又能掀起什麽浪花來。
……
“花兄,保重。”
“該保重的是你,眼下事情已明,該提醒的也提醒了,某得快馬回益州,你一人在這,要多加心。”
城西李陳莊前,曹沐正為花槍送校
曹沐一身車夫打扮,花槍則是臉上粘滿了虯須,扮成急遞驛卒。
“某就一看風景的,隻管放心。”
花槍不再話,跳上坐騎,揚鞭催馬。
曹沐目送其走遠,也跳上大板車,一揚長鞭,驅著騾車向汴梁方向馳去。
……
顧心顏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會當上護衛。
但月俸十貫的高薪,卻讓她心動了,而且這芳華園隻允許女人進入,護衛自然要求是女的,任務便是看場子,保護在園中購物休閑的貴女們。
她隻用了五成功力,挑翻了三位試考官,然後,獲得了月薪十五貫的武學供奉職。
閑著無事,她便用心的學著經營上的本事,她覺得,若是有本錢了,今後回蜀中,也可以做一個適合師門姐妹們的買賣。
沒想到那個路上遇到的討厭家夥還是有些本事的,不僅幫她找到了保人,還幫她落實了住處,隻是他來詢問是否回程時,她婉拒了。
難得下山,多學點,便隻托他帶了封信回家。
……
益州城南,有縣名廣都。
本是古蜀王之都城,與新都、成都,合稱三都,有鹽井、漁田之饒,也是蜀中著名的鐵礦區,是益州府治下第二富饒之地。
張仲子在這裏署理縣令已有半年。
成績……非常好。
尤其是在改造沼澤方麵,頗下了一番工夫。
孟蜀廣政七年,益州曾有大雨,雹如雞子,鳥雀皆死,暴風飄船上民屋,這場百姓相傳的灌口神與閬州神交戰之所致的暴風雨催動著洪水肆虐,衝毀了廣都境內不少良田,形成一個個沼澤湖塘。
孟蜀廣政十六年,地龍翻身,境內湖澤荒丘更多了。
由於蜀中穀價低廉,官府便沒有在清淤填塘上下功夫,而是把重心放在商業經濟上,這些湖澤荒丘便廢在那裏。
張仲子接過縣令大印後,其它依舊例,卻在沼澤改造上下了十足的功夫。
被他清理出不少良田,桑地,還設立起了蜀中第一座經濟開發區,如今基建規劃已完備,然後跑到益州來招商了。
作為新名詞新項目的首倡者,秦越親自帶著商隊來考察,並參與商務洽談會。
在免稅一年的政策刺激下,在規劃藍圖的美好描繪下,會議圓滿成功。
會議結束了,難得出來的秦越卻沒有立馬回去,而是出城冬遊,很認真的考察了五六個改造項目,最後隻帶著親衛來到東鄉一處臭水沼澤,七繞八拐的進了一處丘陵山穀。
“秦叔!”
一群人迎了出來,看到打頭那興奮的家夥,劉強板著臉,作色道:“一點規矩也不懂,得喊大帥。”
“參見大帥。”
“免禮。”
秦越跳下馬背,伸手扶起幾位腿腳不便者,在這裏的,都是傷殘老兵,且不是孟縣籍的便是淮南的,少不得先聊幾句家常。
張通則對狐假虎威的劉強做了個鬼臉,晃著左手的鐵勾子,炫耀道:“某現在靈活自如了。”
秦越笑道:“看你就是欠抽,吃的油光紅潤的,有家了就是不一樣。”
張通嘿嘿一笑:“大肚子六個月了,不然該出來拜見秦叔的。”
“我是需要這種虛禮的人麽,中飯燒好吃一點就行,正事吧。”
“一切都準備就緒,就等大帥下令了。”
秦越點點頭,見這座被矮山包圍的山穀外麵看上去普普通通,卻是警戒深嚴,進來了又是別有洞,三片土屋連成的作坊成品字形的布列著,咣當聲四起,一片繁忙景象。
秦越在張通的帶領下先進了西側的作坊區,甫一進門,一股混和了紙漿味與漆味兒的臭氣撲麵而來,秦越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
“這味兒就這樣,聞慣了就香了。”
張通獻寶似的掀開當中大桌上的紅綢布,一副玄色甲胄便呈現在眼前。
這是一副紙甲,由前胸、後背、臂鎧、頸披、護襠、裙甲、護腕、護膝組成,除膝腕外,甲身共分九大塊,麵上布滿銅釘。
秦越拎起一副臂鎧,厚隻三分,重不過一斤,觸覺柔中帶硬,遠沒有皮甲有型,感受著銅釘的冰涼,見張通一付期盼誇獎的表情,不由笑道:“張大掌櫃的,介紹下。”
張通嘿嘿一笑,翻過裙甲,介紹道:“裏麵填的,目前分兩種,竹漿紙和苧麻紙,兵甲用竹漿紙,將甲用苧麻紙,除胸部外,其它部位都是三十六張。
外麵包裹的是三層葛布,先用漆膠合,通體再用麻繩細軋,再潤油漆,將甲每隔一寸見方再釘銅釘,以為威武,兵甲則二寸見方飾一鐵釘,號甲全身重十一斤,中號十二斤,大號十三斤。”
“防禦如何?”
張通示意秦越移步到幾個木樁子前,上麵已穿好用來測試的甲衣,劉強錚的一聲抽出戰刀,“大帥,某來試試?”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