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定有天下之號曰宋
“……
生蒸民，樹之司牧，二帝推公而禪位，三王乘時以革命，其極一也。
予末子，遭家不造，人心已去，國命有歸。
谘爾歸德軍節度使、殿前都點檢宋九重，稟上聖之姿，有神武之略，佐我高祖，格於皇，逮事世宗，功存納麓，東征西怨，厥績懋焉。
地鬼神享於有德，謳謠獄訟附於至仁，應順民，法堯禪舜，如釋重負，予其作賓，嗚呼欽哉！祗畏命……”
詔告下的詔書終於來了。
宋九重從正月初一領到兵符，到登基九五，隻用了短短的四時間。
顯德七年，正月初五。
宋九重登基崇元殿，百官山呼萬歲。
大赦，改元建隆。
定有下之號曰“宋”。
賜內外百官軍士爵賞。
貶降者敘複，流配者釋放，父母該恩者封贈。
製封周帝為鄭王，以奉周祀。
正朔服色一如舊製。
奉皇太後符二娘為周太後。
遷居西宮……
宇內嘩然，萬姓驚詫。
……
正月二十三，明詔下的詔書終於到了益州。
“成象，怎麽辦？”
李府，內書房。
地龍燒的溫暖如春，王著熱的受不了，很沒形象的去了外袍，李穀卻依然窩著，一副怕冷的樣子。
“什麽怎麽辦，人家隻要你一個法而已。”
“什麽法？”
王著淺呡一口花雕，等酒味兒溢滿嘴腔了，才緩緩咽下，笑道：“秦狐狸今年最少吞沒了二百萬緡，你這老狐狸會看不見？”
“年輕人，總要養家，再了，你哪隻眼看到他吞了這麽多錢財。”
“某好歹做過度支員外郎。”
“……”
李穀瘦長如枯枝般的手指在桌上輕輕的搭敲著：“法，他要老夫什麽法。”
“站出來勤王。”
李穀冷笑道：“老夫一無兵馬，二無錢糧，打口水仗麽。”
“就是打口水仗，你的一句話，也比他的一萬兵馬強。”
“老夫，老了。”
“那就真的坐看宋九重攫奪先帝之江山？想當年，才多少疆域，又是個什麽窮模樣，太祖世宗縮衣減食拿命拚出來的錦繡，就這樣便宜了一個白眼狼？他何德何能！”
王著將酒壺在桌子上重重一頓，錫製酒壺頓時扁歪了模樣。
“……再等等吧，宋九重的使者應該在路上了，看秦九如何應對。”
王著氣極反笑：“惟珍兄，你知道下各鎮，滿朝文武，有多少人是與你一般想法的？起碼九成以上都是希望別人去當這出頭鳥，自己好坐收漁翁之利。”
“當此國家危難之際，少帝悲苦無助之時，你還忘不了那些算計麽，你你老了，不會臨老了，卻怕死了吧。”
李穀不滿的白了他一眼，冷哼道：“酒喝高了吧。老夫大百餘戰，早將死生置於身外，何來怕死之，老夫隻怕這才安定下來的日子，又要陷入水深火熱中，朝中換子，關田舍夫何事？這戰事一開打，受苦的，還不是老百姓。”
“可……可這是先帝曆盡艱辛打下來的呀，怎能便宜一介武夫！”
“王文伯早勸過此人不可用，先帝不聽，此乃自食其果。”
王著長歎一口氣，悲聲道：“先帝雄才偉略，再猛的獅虎也得在他腳下伏著，可少帝還是個孩童，哪能駕禦惡狼。”
“別在老夫麵前裝，你又不是戲伶。”
李穀繼續翻著白眼：“把你的真實想法出來，老夫自會判斷。”
王著摸摸鼻子，自嘲的笑了笑：“原來你早打定主意了，某的主意很簡單，你站起來發個聲，然後，那秦狐狸肯定會埋頭去做。”
“確定？”
“確定。不信的話，把秦九叫來，看看他打什麽算盤，如何？”
……
秦越沒有帶算盤來，而是帶著一副巨大的輿圖，直接在地板上一鋪。
“不要問我怎麽知道，我就是知道，不接詔者，除死裏逃生的韓通外，唯有李筠與李重進，其它人不論是不情不願還是歡喜地，又或者被逼無耐，都會捏著鼻子認下新子，向宋九重行臣服之禮。”
“為何是他倆，張永德與向拱呢？還有王彥超呢？”（避周帝宗訓諱，向訓改名為拱）
“他們我不知原由，但定會接詔。”
王著與李穀互看了一眼，輕咳一聲問道：“你帶輿圖來，想什麽？”
秦越指指潞州，又指指揚州，沉聲道：“兩位李帥，一在南，一在北，僅憑一鎮之力，敵不過宋九重的十萬禁軍。”
“你想救他們？”
“不，我想救的，不是他倆，而是等若在囚籠裏的少帝，七歲的娃娃，該有快樂的童年，而不是度日如年，李相，子等您發話。”
李穀蹲下去，手撫著輿圖，輕輕的，柔柔的，一如欣撫美饒肌膚，良久，再起身，有水珠滴下，順著花白的胡子滑落，堪堪落在汴梁的地標上。
“謀權纂位，地不容。”
李穀重重一頓拐杖，對秦越鄭重問道：“秦輕雲，若讓你發兵討伐，勝算幾何？”
秦越見李穀問話了，卻沒立時回答，而是抄起茶壺自斟了兩杯茶喝了，這才道：“若就益州這點兵馬，都出不了川，韓令坤估計也會接詔，王審琦更不用了，他與宋九重是結拜兄弟。”
“至於曹國華，我打破腦袋也想不通，他父親怎麽就摻與到這等陰私事上了，先帝待國華他真的親如子侄呐。”
王著冷笑道：“父是父，子是子，先帝眼裏摻不進一粒少子，所以，曹芸這麽多年，一直在鎮州當他的兵馬都指揮使，而曹彬卻能步步高升。”
“為何？”
“因為當年……此事了無益，你不知道為好，你是利州也會奉詔？”
秦越搖頭苦笑：“我與曹國華搭檔最久，這人我最清楚不過，若是他父親來信，他無言推脫。所以，我若是發兵勤王，兵馬還未出城，便是四麵合圍之境。”
“如此來，你也要接詔？”
“不。”
秦越澀聲苦笑：“雖千萬人吾往也，不過子力單勢薄，若得李相與王觀察的幫助，此事才有勝算。”
“怎麽。”
“這世上，從來跟風者眾，敢當先者少。雖依我的淺見，各方鎮都會接詔稱臣，但更多的還是在做著兩手打算，一邊稱臣，一邊做著舉義的準備，如果，李相您能振臂高呼，一定會有更多的方鎮響應……”
“老夫有這本事，不如直接勸那宋九重自縛請罪。”
“您隻需代表西川二十八州表個態，其它人自然就會從觀望到行動，畢竟，還是有不少節帥對宋九重沒有好感的，比如漢中的王彥超。”
“所以，子想請李相攬總，王觀察襄助，子附驥尾。”秦越對兩人深禮一禮，誠懇的道：“打仗的事，我來，其它的事，請李相掛帥。”
李穀苦笑道：“你這是，要把老夫架火上烤呐。”
秦越嘻哈一笑：“誰讓李相您一言九鼎，勝過雄兵百萬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