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留妻明誌
“禦駕親征,從來不是好事,不得已而為之,老夫問你,是前線吃緊非你不可了,還是你就比將士們能了?”
李穀的心思,一般人很難猜,以前,以為他好意時,他另有九九,以為他惡意時,他卻婉約的透著善意,他在秦越麵前也扮演過多重角色,刁難的上司,倨傲的領導,和藹的老頭,親切的長輩,政務的高參,是堅實的後盾,也是最令人恐懼的定時炸彈,秦越登基後,這老頭才算是真正的定了性,但做臣子的覺悟還是幾乎沒有,視秦越也更多是待子侄的感覺。
這種感覺,秦越很喜歡,也很依賴。
政事不決問李穀,煩慮不安找李穀。
李穀成了大秦真正的國策總參。
這種感覺,令歐陽炯很羨慕,可怎麽學也學不來,有幾次與李穀獨酌時甚至委曲的抱怨,有些政務,老夫比你處理的還更妥當一些,憑啥就你喝五吆六的。
這時候,李穀一般兩指旋著酒杯,一手指心,細眯著眼,大言不慚的道:“心要正,正心方能得意,懂?”
那老逼樣,非把人氣吐血不可。
不過,喝斥秦越親征的話,卻獲得了所有與會者的一致認同,木雲更是兩手一攤:“令箭授下,某去去便回。”
陳疤子也道:“也別快馬催虎子了,這一回某去,老子還舞的動刀,總不能每次都安享其成。”
秦越拍拍腦門:“可我坐這裏,心裏空落落的,反正政事有成象兄鳳棲兄總綱,還有您二老坐鎮著,我哪不放心的,至於陳頭,你更別想去了,你就老實呆家裏吧,鎮海神針,關鍵在鎮……”
秦越還在賣弄著嘴舌,準備服紫光閣諸參議同意自己親征,門外卻有急步聲響起,沈秉禮很沒形象也很違忌的未經通報便闖了進來,一頭急汗,滿臉喜悅。
“報……江南最新消息,南唐國主病,韓熙載便衣出使,船已過巫山。”
秦越啊了一聲,雙手重重一拍桌,起身便站到李穀身後,誇張的為他揉起了肩膀:“李相,中午想吃什麽,我來下廚。”
李穀頓頓拐杖,笑道:“免了,老夫還想多活幾年呢。”
這則消息的到來,與會者個個歡喜非常,王著也拍桌道:“當置酒以賀,某家酒蟲勾起來了。”
曾梧也一推桌上的文件,“不議了,喝酒。”
歐陽炯也大笑,道:“韓夫子,神仙客,聞名久也,等他到了益州,某當廣邀雅士,與其把酒論詩。”
李穀道:“事還是要議的,讓人安排個席麵,送到偏廳,邊吃邊聊就是了,不過增援禦敵,老夫看有木樞相掛帥,總籌邊境戎事,足矣,虎子回不回都無妨,東線大將雲集,不差他一個。”
木雲笑道:“是不差他一個,不過他要是聽到消息,坐的住才怪了。至於調兵遣將,能調還是要調的,眼下既然夔州無戰事了,某意,郭廷謂既然已經走馬上任,夔州有水師足也,祁三多部北上,駐興元,而興元可抽調五千生力軍增援鳳州,如此,益州隻需調出五千兵,也就差不多了。”
秦越心情大好,摸摸鼻子道:“行,就如此安排。”
木雲算是基本上把甲寅脾性摸的通透了,甲寅已經氣勢洶洶的率著五千人馬往回趕了。
這家夥一聽偽宋出兵了,立馬跳起一丈高,嚷著要回益州,不過臨走前又生出了一個心眼,對史成道:“無當飛軍剛籌建,他們對前途還看不通透,你把諸蠻將召集起來開個會,選出二千或是三千人,跟我走,帶去秦鳳路練一練,再扶持三兩個樣榜出來,你這無膽將軍就好當了。”
史成一記肘勒,卻勒了個空,隻好罵罵咧咧的出去準備會議。
眾蠻將一聽隊伍一開撥就有先發三百元安家費,立馬鬧哄哄的拍起了桌子。
搶名額。
蠻部等級分明,來當兵的十有八九都是奴隸,而他們的主人,或是少寨主,則自然而然的成為了營指將官,雖然甲寅與史成再三強調,軍餉隻能親領,但那些才入伍的蠻兵,這邊領了安家費,那邊轉身便向自己的主人磕頭,恭敬的奉上自己的餉銀。
哪怕是自有田產山林的族人,領到軍餉後,也要掏出一大把來,雙手捧著,恭敬的敬上。
所以,當兵也好,打仗也罷,實際上,是為各部的寨主權貴多了一條賺我的門路,一個名額,最少三五百元的收益,爭不爭,自然爭的臉紅耳赤。
安家娃子也好,鍋莊娃子也罷,生死不足惜,金燦燦的銅元才是令人眼紅的好東西。
史成看的嘖嘖稱奇,豔羨不己,到哪找這麽聽話的部曲呐。
甲寅回了句,你現在是無膽蠻將了,編一都蠻兵當親衛不要太簡單好不好,不過心他們時間久了心不甘要造你的反……
話音未落,“啪”的一聲,甲寅自扇了一耳光。
史成訝然,甲寅卻笑笑這山裏的蚊子就是毒。
史成撇撇嘴,某看你是跟木頭怪學壞了,一肚子的毒水,屬蜘蛛的。
……
宋兵未至,但黃牛寨內外已漫延著壓抑的戰前氣氛,緊張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這寨以石壘就,就連不少房子也是石頭壘的,寨中最醒目的自然是指揮所。這指揮所的房子建在緩坡上,遠看上去,前後進仿若疊在一起。
前進是議事大廳,後進是將軍住宅。
因是軍寨,寨中幾乎是清一式的男牲口,雌的幾乎沒櫻
不過將軍劉強例外,陛下親下聖旨,允許他帶家屬隨軍,因為他的婚事,便是在這軍寨中舉辦的。
去年十月十六成的親,本想過了年就把妻子送回益州的,哪知他一炮打進去,便打準了,臘月裏硯心便有了喜脈,這是安胎的重要時刻,可不能受顛簸。
所以硯心便違製在這寨中住下了,本擬開了春,胎相穩定了再走,偽宋要出兵的消息一比一來的猛,劉強反而不讓妻子走了,手下將校齊勸,他隻是不依。
如今,大戰將即,劉強這才對妻子掏起了心窩子的話。
“你我在這寨中成親,本是特例,雖你我都是陛下身邊人,但不能隻讓別人眼紅我們的快活,而落下沒有擔當的醜樣來,所以,你雖然有孕在身,但,此時卻是不能走,你我夫妻,都要與這寨子共存亡。”
研心點點頭,輕撫肚子,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眼眶卻紅了:“是一家三口,你這呆子。”
劉強蹲下去,耳貼著妻子的肚子聽了聽,笑道:“對,是一家三口,我們老劉家,有後了。”
硯心攏著丈夫的頭發,輕聲笑道:“你隻管放心做你的事去,我在益州,也曾幫著料理傷員,有經驗,不會拖你後腿。”
劉強嗯了一聲,起身,“別的你也不用做,某聽陛下講過梁紅玉的故事,等宋兵攻寨時,你為將士們擂一通鼓。”
“好。”
劉強不再話,轉身出了房門。
石屋窗,所以屋內陰暗,這一出來,被刺眼的陽光一照,劉強不得不眯起眼睛,他眨了兩眨眼睛,舉頭望,有兩沒刮的下巴冒著一圈青茬茬的胡須。
他對著藍白雲大聲吼道:“娘,您老在上多照應著,您要有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