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古法造紙,想穿越造紙發財的看過來
出門日頭未出山,
歸去月亮來作伴。
做紙苦不苦,兩頭烏,鬼見了一雙手也不收。
做紙累不累,茅坑裏撈飯吃。
……
這是紙槽抄紙工的怨歌,寫出來不押韻,但用山歌俚調唱起來,卻自有一種難言的蒼桑與沉重。
手工造紙,因著紙張類別的不同,製漿工藝千變萬化,各家秘訣,但隻要是紙,就繞不開抄紙、扡紙這兩道最關鍵的工序。
古法造紙,傳承千年,都是從水裏撈出來的。
紙槽,是古代對紙坊的叫法,這紙槽四方型,大的一丈見方,的八尺左右,上大下,形如大鬥,不論是擦屁股的草紙,還是美人用的唇紙,又或者文人書寫的元書紙、雅士作畫的宣紙,祭祖用的黃裱紙,統統要從這紙槽裏一張張的撈上來。
錘煉好的紙漿,因原料不同,形色各異,有淺白色的,有淡黃色的,有褐黃色的,軟塌塌,糊塗塗,形如……糞便,而且,再好的紙漿,都有一股異味,一般人都臭,久而久之,紙槽左近的上空,都有一股異味,所以,抄紙工自嘲茅坑裏撈飯吃。
古法造紙的流程是這樣的(限篇幅,紙漿原料不寫了,也有秘方)把紙漿倒入紙槽裏,注滿水,然後用長木柄頭上加個四方木錐的湯缽不停搗騰,將紙漿搗均了,搗細了,再用細竹杆開始劃漿,仿若走船劃槳式,但卻有一種特別的韻率,於嘩嘩聲中,將槽中紙漿旋出兩個大旋窩,旋窩抵抗著,融化著,最後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細細潤潤的形成均均的漿水。
這兩道工序,都必需兩人完成,也成了抄紙工欺生的慣用伎倆,當徒弟打下手的,沒濺過滿頭滿臉紙漿者,都不是好徒弟。
紙漿成,抄紙工才開始他作為大師傅的真正工作,抄紙。
用紙床往漿水裏一抄,細竹絲編織而成的竹簾上沾滿了紙漿,一張紙就成了,著簡單,但極有訣竅,紙張是否有韌性,厚薄是否均稱,全靠抄紙工的手藝,這手藝的關鍵就在走水上。
紙床壓下,於水中一抄,水必須順著手勢成一線潮滾珠簾般的於竹簾這頭滾到那一頭,最後,還要略有拋勢,把最後的浮水於邊頭滾出,受力勻,紙張均,這紙才是好紙。
幅的紙,如元書紙,是單人抄作,容易一點,最難的是宣紙,因為廣幅大,必須兩人操作,這就極講究默契了,起手,深度,弧度,角度,力度,都需要兩人非常到位的配合,而且宣紙因為大,左抄之下還要再右倒一次水,通過水勢反複滾動而讓整張宣紙厚薄更加均勻,難度之大,非常人想象。
所以,國畫的藝術是從宣紙開始的。
紙抄成,還不是紙,還隻是一張紙漿而已,抄紙工把紙簾從紙床上提起,用他千萬次練就的韻率將紙簾滾覆在木製的紙砣板上,板上填有竹簾,這前兩張抄上來的是填子,一般抄的比較厚,也是抄紙工早起熟悉手勢的試手,從第三張開始,才真正是紙了,一張,兩張,三張,機械而有韻率的重複著。
這是什麽樣的韻率呢,很多抄紙工用點頭來組成,一抄一點頭,一起一點頭,一伏一點頭,一壓一點頭,一收一點頭,有戲語“十三點”,一張紙才成了,嗯,也有搖頭的,搖出旁人所不會的搖頭玩,悠悠然的從頭晃到腳。
所以抄紙工很難培養,當徒弟的都要學三年,沒有一文工錢,但學成了,就牛了,槽主東家都要供著,某個抄紙工要是一發脾氣,一扔紙床,等同於槽坊裏出了事故,稱之為“崩槽”,要吃豬頭肉的。
不過這活計真的很辛苦,苦到一般人難以想象。
他們不亮就起床,別人吃飽晚飯了他們還在幹活,起早貪黑,非要等紙砣高到等腰厚才結束,這是一重複數千次的彎腰積累。
抄紙結束還未收工,還要榨紙,這是一當中最累的時候,大冬的也要光膀子,通過木榨機械,把紙砣的多餘水分榨幹,壓成一個四方四正的紙砣,用木製鏟車鏟起,斜靠於牆,陰幹一夜,次日一早,自有人送入另一道工序。
抄紙工常年在水濕之地工作,十個有九個患關節炎,而一雙手常年累月浸泡在水裏,更是不能見人,冬水冷浸骨怎麽辦,身邊置一火爐,爐上置一盤熱水,抄上三五張,把冰手在滾燙的熱水裏一浸,複幹活。
冬冷,抄紙工們還能受這苦,他們最怕的是夏。
夏水毒,一雙手上全是爛瘡,往往是趁著吃飯歇力時塗點藥,飯吃飽,馬上到門口去,把雙手張著讓太陽曬,然後藥性都還沒揮發,又開始做工,把雙手浸到水裏去了。
這樣的趕工趕活是自發的,也是紙槽特有的流水作業催發的,因為他的下手還有無數道工序上的人,都等著他吃飯呢,他少抄一張,十幾號下手就少一分收入,不逼自己都不校
扡紙工來了。
抄紙工是大師傅,全是男的,扡紙工是二師傅,有男有女,這不是體力活,而是心細活,技巧活。
紙砣榨過了,緊緊的積在一塊,但還是濕的,他們的工作便是把濕紙一張張分開。
這是非常巧妙的技巧活,扡紙的手法也不一,工具也不一,幅紙有留指甲的,也有用針的,大幅紙則都是豎扡法,用嘴唇與舌頭。
先是用紙椎將紙砣略鬆一二,起個弧角頭,嘴湊過去,卷著舌頭一吹,雙唇趁勢一張,六七張紙角就分開了,這才起手,將濕紙整張剝下,迅速的覆到烘壁上。
這烘壁很平整,上紙前一般都要刷一道米漿水,紙覆上後,很快就會幹。
因為烘壁後有柴火燒著,扡紙工最喜歡冬,但夏就不是人過的,窄長的紙道裏,到處彌漫著紙臭味與汗臭味,白氣騰騰,又酸又臭,聞之作嘔……
在戰場上鍛練了大半年的莊生,回來後整個人都大變了樣,有一種成熟穩重與鐵血堅毅交織的男子漢氣息在他身上形成。
他本是想著見過了母親,見過淋弟,見過了秦叔陳伯,就學虎子叔,千裏赴戎機的,哪知秦叔卻扣著他不放了,讓陪著參觀紙槽。
這臭哄哄的地方,有什麽好看的。
哪知秦叔以九五之尊,不僅與槽主交流煉料的心得,與扡紙工閑聊扡紙技巧,最後還走到髒兮兮的紙槽後開始抄紙,那樣子,雖不如紙工有韻味,可姿勢竟然十足,覆紙時整張紙上隻起了一個水泡,頓時贏來了滿堂喝彩。
秦越搖頭笑道:“記憶裏的東西,快忘光了,朕要是你的弟子,這個水泡起了,得挨幾個竹鞭子?”
那抄紙工也是楞的,悶聲悶氣的道:“最少狠抽三下。”
“不錯,是個好師父。”
秦越讚完,指指紙床道:“朕要的紙,一尺八寸寬,三尺六寸長就夠,一簾可分兩張,這紙床要改一改,軸臂也不用卡在槽板上,懸著。”
秦越指指頭頂,“釣魚看過沒,選金竹或是苦竹杆,在這上麵固定住,再用竹篾索搭住,扣在這紙床的兩端,借助竹改韌性,壓下去一抄手,起手時一提勢,水線更均,也能更省力,紙張品質也更高,你們可以試一試。”
抄紙工與槽主吃了大半輩子的紙飯,聽秦越這麽一,眼睛頓時就亮了,沒想到這陛下連抄紙也懂。
秦越晃了晃紙床,再次撲通一聲抄起一張紙,看著簾上水勢一線潮般退去,思緒卻回到了以前那個時代。
他對紙工的建議,別看隻是一付簡單的竹竿杠杆,卻是建國後才有的“發明”,產量能提高三成,人還沒那麽受累,那位發明者最後也成了某大型紙廠的高工。
可惜,老祖宗的傳承,都是“垃圾”。
結果現在宣紙最高工藝在島國,博物館修補書畫都要用島國進口的宣紙。
國內,斷承了。
秦越在這莞花溪畔的紙坊裏呆了一整,不僅交付給槽主幾個原料秘方,煉料法門,改進抄紙技,還就著工人們帶來的鹹菜吃了三碗飯,這才悠悠然的回城。
這是回憶的一,也是創新的一。
秦越想去前線而不得,就想著為前線的將士們做點什麽事,想來想去,就想到了報紙,辦報,首先要有合適的紙,要便宜,要吸墨,要速幹,還要耐操。
感謝老爺,前世祖傳的東西還在他腦海裏存著,那些手工藝已經失傳了,本是記錄著準備修譜備用的,哪知這一世,卻能派上用場。
與他悠閑形成強烈對比的是黃牛寨前的火光四起,煙霧漫,咳嗽聲與慘叫聲此起彼伏。
宋軍的煙火陣起到了很好的效果,秦兵在塢堡裏呆不住,紛紛撤離,三十六座塢堡一就棄了二十一座。
這讓石守信頗為解氣,可惜這煙火陣明卻是不能用了,再前,地勢一曠,這煙火也就失了用場。
不過有這戰果也不錯了,投石車正好能夠就位。
明,三軍奮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