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決戰?
沉悶的雷聲從際傳來,一路滾動著,咆嘯著,迎向對麵更為迅疾的驚雷,兩雷狠狠的相撞在一起,炸出金蛇亂舞,炸出滔巨怒。
白雲委曲的翻騰著身子,掙紮著,痛苦著,漲黑了臉龐,鼓漲了身軀,在一聲比一聲響的雷聲催發下,在閃電肆無忌憚的放縱刺激下,滿腔戾氣終於盡化雨淚,一傾而下。
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大雨連下一一夜,在老爺的霪威下,山川在號泣,樹枝在顫抖,無數汙水濁流在山岩上蜿蜒而下,將本就不寬的山穀溢塞的滿滿當當,席卷著頭顱、斷肢、血汙,浩浩蕩蕩的向遠方奔去。
大震關上,一片肅靜,時不時響起的,隻有掃帚刷地洗牆聲,城頭上幾不見戍值的哨兵,隻有三三兩兩穿著蓑衣負責清掃衛生的士卒。
宋軍早撤回了安戎關,為期近十的大戰,終於在老爺的怒火下中止了。
疲憊不堪的將士們,個個都在營房裏倒著,風聲、雨聲、呼嚕聲,在水氣氤氳中交織起別樣的安寧曲。
指揮所裏卻突兀的響起主將李儋珪的怒罵聲:“沒用的東西,撒泡尿都不會,滾,去外麵淋到紙上,再給老子捧回來,別濺著雨。”
一張稍顯稚嫩的少年臉龐拉開門,朝外麵看了看,見風雨皆急,又迅速的關上門,帶著哭音的聲音響起:“將軍,俺真的撒不出來……”
傷腿上的風濕疼的令人牙酸,李儋珪不得不用上偏方,尋了個還不知女人味的娃娃兵,準備用童子尿來掩敷,哪知道這家夥蠢笨的要命,撒泡尿也撒不出來。
唉……
……
大震關戰事停了,黃牛寨也沒了兵困之危。
一場特別的軍紀處罰卻在風雨中進行著,“啪,啪……”每一記軍棍落下,都在那肥胖的後背上帶起一片水花。
祁三多趴在泥水裏,嘴裏咬著刀鞘,一聲不吭的硬受了三十記軍棍,等最後一記打完,候在邊上的甲寅與劉強一把將他拉起,迅速的架進營房中,手亂腳亂的為其抹臉擦身。
祁三多兀自強笑,“能再和虎子一起衝鋒,這軍棍挨的值。”
“還嘴硬,心樞相法劍祭起,鍘刀落下,想再吃豬頭肉都沒得吃了。”
祁三多嘿嘿笑著,笑著,卻又帶起了哭腔:“劉強你個沒良心的,輕點呐……”
劉強故意再用力按了按,獰笑道:“活該。”
確實活該,這家夥的軍令是到興元去接替鐵戰,把興元府那一支被鐵戰和武繼烈整整操練了一年的生力軍替過來用,結果他倒好,率著五千步兵從夔州直奔鳳州。
沒斬首示眾,怎麽處罰都算是輕的。
不過,三十軍棍一受完,官職也被木雲一擼到底,堂堂夔州步兵都指揮使,成了一個大頭兵。
甲寅幫著把他上身擦了,下身是不管了,將毛巾往他手裏一丟,沒好氣道:“看你怎麽和大丫交待。”
“……”
祁三多嘴巴扁了扁,想什麽,終是沒吭聲。
趙磊在門口探了探,見祁三多已經披上了衣服,便用目光對甲寅一示意,甲寅在祁三多肩上重重一拍,大步出門。
“有事?”
“剛祁將軍的親衛與某悄聲了,是鐵夫人懷孕了,祁將軍這才搶了鐵將軍的差事。”
“啊?!這亡鞍怎不早,不行,我得找樞相去。”
趙磊輕拉了他一把,輕聲道:“若是樞相知道了,鐵將軍又要吃排頭了。”
“……”
甲寅爆一句粗嘴,用肘子橫了橫,:“你去夥房找點吃的來,酒抱兩壺過來。”
趙磊應了聲便把蓑衣往頭上一罩,跑了,甲寅正要回屋,卻有傳令兵來報,樞相升堂議事,速去大堂參見。
甲寅隻好回身,先在祁三多後腦勺上敲下一記暴粟,這才和劉強一起匆匆向指揮所跑去。
木雲是昨到的,他來的巧,在大雨未落之前進的寨,援軍還沒安頓畢,大雨便傾盆倒了下來。
甲寅平時見了木雲嘻笑怒罵,真遇到事了,卻比誰都規矩,當下在門處先解了蓑衣,再朗聲唱名,劉強也有樣學樣,沒有絲毫馬虎。
實在是手執驚虎膽的木雲太可怕。
起來,虎牙軍中威信最高的是陳倉,作為虎牙軍的首任創始人,加上政工隊的導向性宣傳,陳倉的形象在將士們心目中無比高大。
最耀眼的明星當然是甲寅,大多數的將士們都以能與賽楊戩去病一起作戰而自豪。
但最讓三軍將士畏懼的,卻是體弱似書生,頭發灰白如老頭的木雲。
隻因為,這家夥隻要一涉軍務戎機,凡事便沒得商量,法劍高舉,軍規高懸,而且眼銳如刀,你主意還在肚子裏打著呢,他卻早就了然於胸,想賣乖都沒門。
軍議,開門見山。
“鳳州兵馬可以動了,宋軍不會走褒斜穿連雲玩倒兜。”
甲寅剛進來,前事不知,當下訝然問道:“為何?”
“一個時辰前探馬回報,五前宋九重會見靈武節度使馮繼業,相談甚歡。”
“五前的消息,為何今……”甲寅一半就不下去了,宋軍如此嚴密防守,看來這場會見必有名堂。
木雲微一點頭,側過身子,用指揮棒指了指那條特別粗大的黃河水道:“從朔方出兵,雖要穿過羌區,但這事,對久鎮朔方的靈武軍來,並不是難題。若是突然兵臨秦州城下,來個中心開花,我軍若是不提防,必然要遭殃。
好在我大秦鴻員頭,這場及時雨最少能遲滯敵軍三五時間,我軍有足夠時間準備。”
甲寅起身,用手比比,訝道:“千裏奔襲,除非馬隊。”
施廷敬笑道:“正是馬隊,據可靠消息,這一次偽宋帶出了整整一萬饒捧日精銳鐵騎。”
劉強皺了皺眉:“馬兵攻城?”
“馬兵精貴,哪會攻城,完全可以利用馬快的優勢,逼我軍出城決戰,隻要多實施幾起搶、燒、亂,我軍不戰也要戰,除非坐視百姓不管。”
甲寅一捶桌子,怒道:“操,他們有馬兵,我們也有,就硬打硬的來一戰。”
“你這是話糙理不糙,要想讓偽宋退兵,沒別的辦法,隻有真正打服他,我軍如今馬兵也有萬騎,雖不是優中選優,但也不懼敵人,某的意思……”
木雲起身,用指揮棒輕敲掌心,緩緩道:“某的意思,守好鳳州這一路,秦州那一路,索性放進來打,來個步騎大決戰。”
“決戰?”
“對,就是決戰,他宋九重也不要偷偷摸摸的玩把戲了,秦州城外,平整曠野,正好一決死戰,如此,百姓少遭殃,國家少負擔,想來,巴不得速戰速決的宋九重一定很樂意。”
甲寅有些炸毛了,隻覺著頭皮上倏的有千萬隻虱子在吸血,他煩燥的舉起雙手,用力的抓撓了兩把,把半濕不幹的頭發抓成一個雞窩,“我們兵力遠少於敵軍,能打贏不?”
木雲笑笑,出了他許久未曾過的那句話:“兵不在於多,也不在於精,而在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