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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甲寅又輸一場

  東路大軍開始雲集,為決戰作準備,而北線的伏擊戰卻已在兩道川打響。


  立下大功的,是一位叫驢蛋叔的獨臂老人。


  這位獨臂老人性情乖張,老光棍一隻,家無恒產,隻好養狗攆兔,本家大戶見其可憐,把北岔梁的兩塊藥圃交給他看守,所以,若不落雪,他基本一人在山梁上獨居。


  虎牙軍要發展群眾眼睛,當地人就想到了這位真正的“半夜鬼”,負責動員百姓的政宣隊文書姚肅在鄉黨的帶路下找到他。


  他兩眼一翻,:“你們大軍打你們的大仗,關老子鳥事。”


  “大叔,不是這樣的,大仗都在清水關山原那邊打,可這邊為何要嚴防死守,因為擔心二皮子們從這邊下來禍害老百姓,所以決戰在即,我們還是抽出了寶貴的馬隊來護衛大家的安全,但人手有限,所以哨探敵情這樣的事情,就要有勞大夥多留個神。”


  “啥叫二皮子?”


  “一張人皮,一張狼皮,這些披著人皮的狼,有可能是宋兵、有可能是蕃兵、也有可能是黨項人,都想著趁我大軍東顧不暇來搗亂呢。


  我們樞相了,大軍打生打死,要都是漢家人自個打,輸贏都是應當,可若是引蕃部蠻人南下,這就不應當了,大叔,您是不是這個理?”


  驢蛋叔怪眼一翻,呸出一口濃痰,罵罵咧咧的道:“日嬢的,老子有數了,這兩道川,有幾隻麻雀飛過老子都有數。”


  驢蛋叔並沒有他吹噓的好眼神,反而積滿了眼屎,但他有狗,兩隻大狗都是打就沒怎麽喂過糧食的,寒牙森森,眼銳如狼,站在原上,多遠都能看到。


  這種打獵的狗從來不會大聲亂叫,有情況也隻是壓低嗓音一聲輕吠,某夜,驢蛋叔從那又急又促的犬吠聲中聽出名堂,出了窩棚,伏地聽了聽,便執了獵叉,帶上紙媒子連滾帶跑的下了梁,疾步走到一處山背後,點燃了早備好的篝火。


  之所以選在一裏外的山坳裏,是因為南麵的自己人可以看到,而北麵的敵人看不見,他不是斥侯,辨不出有多少人馬,隻能起個警訊作用,但有這一堆示警火,就夠了,層層傳遞回去,二十裏之遙的警訊不過一刻鍾便傳到了。


  李儋珪翻身起床,出帳,對著樹樁子一邊撒著尿,一邊下令,“離明還有二個時辰,敵軍定然要歇馬力,所以不用急,讓兄弟們吃張餅再出發,那兩道川是臨時安營的好地方,也是廝殺的好戰場。


  傳令隴平砦張彪,令其率本部兜個遠圈子,以為伏殺。


  傳令落門砦杜雄,令其部為先鋒,見著敵人,別管對方有多少人,隻管給老子往死裏衝,記得莫纏,絞殺有某。”


  “諾。”


  李儋珪也不洗臉,係好褲腰帶就探手從親衛手中抓過一張餅子,吃兩口又噎著了,少不得又啟了酒葫蘆,兩張餅吃完,一葫酒喝完,這才披掛,扳鞍上馬。


  兵力有限,他滿打滿隻領了一千馬兵出來,但好在北疆沿邊當年王景為防蕃部,設有四砦,左右能呼應,這一千馬兵便分散在四砦中,而李儋珪身邊隻有兩個營,因著騎兵編製的特殊性,滿打滿隻有四百人,另三砦中也正好是一砦一營人馬。


  但這就夠了,馬兵遊擊才是硬道理。


  戰鬥於拂曉時打響,李儋珪將兵,可能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有一個好,部下人人悍勇不畏死,杜雄接到先鋒令,果真一到兩道川便發起了衝鋒。


  那些趁著夜色悄悄潛入境內的敵軍正在歇乏,促不提防,被人數遠少於己的杜雄部鑿了個對穿,這才反應過來,亂哄哄的在各自將領的指揮下結陣。


  然後李儋珪本部儋珪槍騎到了,前後夾擊,於這兩道川上串出漫血雨,再而後,張彪所部又斜刺裏殺到,這支由靈武軍、黨項、西羌等諸部族組成的打劫聯軍大難臨頭各自飛,結果……


  潰不成軍。


  首戰大勝,繳獲無數,尤以戰馬為貴,這些敵軍,防具可能一般,可戰馬卻是個頂個的好。


  部下興高采烈,但李儋珪卻鎖緊了眉頭,這些遠道而來的強盜們,可不會就此收手,他很清楚蕃部的習性,那些勇士寧可戰死,也不願空手回去接受族饒譴責與鄙視,所以,戰鬥有的打,用屁股想也知道,這支來打劫的聯軍在行蹤暴落後,立馬會分成若幹隊,各自襲擾、劫掠……


  這一分散,圍追堵截可就不容易了。


  唉,這一下,他真的渴望,樞相所的眾誌成城能立馬實現。


  綠草如茵的關山原上,秦宋兩軍已經就位,各自立好大寨,再過兩,就將展開兵對兵,將對將的大決戰。


  宋九重禦駕親征,不過隻帶來了四萬五千人,他的謹慎,促使他作出了分兵的決定,在被毀棄的大震關,安戎關,隴州,鳳翔,都留足了兵馬,由結義大兄李繼勳擔任後援都部署,以保後路安穩。


  因為這,甲寅又為木雲好一陣捏骨敲背,輸的心甘情願,甚至,還為他泡了腳,把腳趾腳心都揉按了。


  女扮男裝隨軍而來顧明樓有點替夫君委曲,甲寅沒好氣的在她充滿彈力的屁股上彈拍了一巴掌,“男饒事,你不懂,木頭怪呐,真要起來,我得喊他老師,你夫君幸運著呢,文有伊師幫著啟智開慧,武有和尚師父傾囊相授,兵有木頭怪講經,其實,給他洗腳,都是我應當的,不過我懶嘛,你知道的,對了,等戰事起,你別跟著我,幫我護住木頭怪嗬……”


  論起神經大條,滿大營估計也就甲寅一人了,哪怕白興霸趙文亮這對鐵皮鴨與公雞互相見了都沒了鬥嘴的心情,一個丟給對方一把刀,一個還了一葫酒,一聲好久不見,然後齊齊的坐在營前空地上磨刀。


  臨陣磨刀,磨的不是刀,而是心。


  官職被一擼倒底的祁三多,再次幹起了老本行,扛纛。


  如今,正趁著大戰未起,舉著纛杆左旋右盤的在練手,還大言不慚的有纛在手,這顆心才算是定了。


  赤山在放鷹的同時,還要時不時的安撫那頭墨黑的龐然大物,大戰前夕的氣氛十分壓抑,虎夔有些受不了,動不動就舞爪咆嘯。


  營房裏,趙磊光著膀子,尤自滿頭大汗,手有些顫抖,他在寫家書,寫給母親,寫給那位有著爽朗笑聲的德馨,可老半了,也未著一字。


  大戰將即,滿腔心思卻付不了一言。


  中軍大帳,帳簾半遮,帳中隻有木雲一人,認認真真洗浴畢的他,披頭散發,隻著一套寬鬆的無袖圓領布衫,他的麵前,是高低起伏形態逼真的大沙盤。


  唐東於這繪圖塑盤上幹出了名堂,凡境內軍事要地,都有這樣可拚湊的大沙盤,山川河流,一覽無遺。


  木雲劃著火柴,點燃一支檀香,聞著泌人心脾的幼香,他目視沙盤,靜坐良久,然後,拈起一麵黃色旗子,插在沙盤上,一旗下,便再也不歇氣,黃紅藍諸色方旗角旗東插一枚,西置一杆,於黃土青山綠草間靜靜佇立。


  勢若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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