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噩夢成真
赤日炎炎似火燒,
野田禾稻半枯焦。
農夫心內如湯煮,
王孫公子把扇搖。
六月大暑,午後的原野上一片寂靜,柳樹無力的耷拉著頭,一動不動,樹幹上,成群的知了一邊吸食著它的寶貴汁液,一邊拚命叫著:“熱死了,熱死了。”
黃土官道被曬成白蒙蒙的,如一條醜陋的賴皮蛇,無力的蠕動著,蜿蜒著向遠方逃去。
在這樣的氣裏,最勤奮的農夫也不敢出工,但在這一中最熱的時候,卻有馬蹄聲“噠噠”的響起,如密雷般的自遠而近,飛騰起的塵土如滾滾長龍。
一杆將旗鮮紅似血。
這樣的動靜,午睡再沉的人也給驚醒,揉著睡眼惺鬆的眼睛,目送著馬隊洶湧而過,又用力的揮起蒲扇把惱饒灰塵給扇兩扇,還戀戀不舍的往遠處眺望一下。
“娃三叔,你識字,可認清旗號了?”
“吳,馬跑的太快,隻認清了個吳字。”
“呸,也是沒眼力界的,這麽多年的書白讀了。”
在村民的哄笑聲中,馬隊早去的遠了。
吳延祚縱馬奔騰,滿臉灰塵,卻是一滴汗水也無,隻覺著幹燥的要裂開了一般,咽喉處更是火辣辣的疼痛,胯下座騎卻是汗水淋漓,嘴角白沫成堆,熱浪湧起令人如坐火塘,饒是如此,他還是無情的揮下馬鞭。
“駕……”
官家急詔,不得有誤。
他因治河有功,早不再擔任樞密使,而是外放到陝州,任保義軍節度使,治軍、管民、防訊,還是蠻受朝廷重用的。
隻不知這一回,急詔進京,所為何事。
“大帥,要歇一歇腳力了,馬力已疲,受不住。”
聽到親衛語帶焦急的提醒,他呸出一口混著沙子的吐沫,舉頭望了下色,澀聲喊道:“歇不得,換馬,進了京,還得耽誤半個時辰,大夥都堅持一下。”
“諾。”
親衛一聲呼嘯,馬勢不停,卻個個此起彼伏,騰空換馬,吳延祚也在親衛帶過備馬後,雙手在鞍上一借力,飛身躍上備馬,再次揚鞭。
他對這一位官家,脾性算是了解的,急詔,便是真急,誤不得,一誤,便有黑臉色瞧了。
一路急行,吳延祚終於在申初一刻進了汴京城,有家不回,直奔進奏院,一麵遣人進宮報訊,一麵迅速衝涼更衣,灌下一壺涼茶,咬著胡餅再上馬。
申正二刻,進宮,麵聖之地卻不是垂拱殿,而是文德殿。
吳延祚有些犯迷糊,這文德殿乃是皇帝上朝前和退朝後稍作停留、休息的地方,可不適合覲見。
待進了文德殿,卻是明白了,原來宋九重隻著一件汗衫,搖著蒲扇滿麵油光,那樣子,分明一老農。
“別,別見禮,把那袍子脫了,好坐下話,這熱的,朕本擬這裏有風,哪知道卻是一絲也無,來人,取冰鎮佳釀來,朕與吳卿好生喝兩杯。”
“多謝官家。”
宋九重倒轉蒲扇柄,點著他笑道:“你就是太實誠,也怪朕沒交待清楚,朕是急著想見你,但也沒讓你這般玩命的催跑,來,先吃塊甜瓜潤潤嗓子。”
“多謝官家。”
“嗬,再一個謝字,等下罰你三壺。”
此時的宋九重雖沒帝王形象,但卻更顯淳厚。
……
遠在宿州的吳奎,並不知道父親已經進宮麵聖,他在親自淘井。
在這當防禦使已有三年,這麽長的時間,早該習慣了才是,但他什麽都能習慣,唯有這宿州的水,一百個喝不慣,所以他時不時的便會垂下後院的井中,淘洗一番。
不僅如此,家裏燒水的銅壺,也是經常更換,原因是宿州的水,積澱物太多,看著很清澈,燒著燒著銅壺內就白一層。
這對在蜀中養成好喝茶習慣的他,實在難以忍受。
淘淨了井水,抓著繩子吊上井沿,見到才會吖吖學語的兒子正掙開母親的手,要向自己撲來,他忍不住便笑了起來。
有子萬事足。
這是他的二郎,他的夫人與長子都在京中,相陪著來赴任的,是宋九重禦賜的兩宮女,一名玉蓮,一名冰荷。
玉蓮性子溫和,肚子也爭氣,在一起三個月便顯了懷,冰荷卻是熱情如火的,能受得了夫君的可勁折騰,腰肢軟的能折疊,偏偏肚子不爭氣。
見著丈夫濕漉漉的爬上來,饒是娃都兩歲了,見著夫君胯下的偉岸,玉蓮也是俏臉一紅。
吳奎就喜歡看她的嬌羞樣,少不得調笑一番,直把身邊的丫環們臉都羞紅了才罷。
是夜,氣倒是涼了下來,但吳奎卻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扳著玉蓮的香肩把胸中的窩火發泄了,結果出了汗,黏乎乎的更難受,起床衝了涼,又灌下一壺涼茶,回到寢房,見其護著兒子睡的正香,索性不去打擾了,提了竹椅在院子裏坐著乘涼。
越坐心越堵,悶的慌,聽到身後有動靜起,見是冰荷,隻著一個紅肚兜兒,兩條大長腿白嫩嫩的晃著,誇張的扭著胯,一手撫門,一手輕按紅唇,丁香舌頭還如蛇般的舔了舔,誘的吳奎邪勁兒上來了,按在井邊正了法,這一回,卻是顧不得是否會髒了井水。
搗搗騰騰一夜沒睡,比及明,才有困意起,玉蓮起床了,他才又回房睡下,在兒子那粉嫩的屁股蛋上親了一口,終於好睡了。
睡夢中,又在搗井,井水在動作下“嘩啦嘩啦”的響著,絲絲滑滑的,一如冰荷的身子,他就笑了,一抬頭,發現父親正俯在井口往下探,吳奎有些不好意思,縮著身子似猴般的往上竄,可那繩子卻忽然間就斷了,他心中一陣懼慌,手忙腳亂的往井壁上抓去,手是抓著了,軟綿綿的,頭卻重重的撞上井沿硬石上。
“哢嚓”一聲,一口牙齒撞的粉碎,眼看著白森森的牙齒如炒豆般的崩出,然後就有大口的鮮血從嘴裏湧了出來。
吳奎啊的一聲驚叫,猛的坐起,渾身汗如雨暴。
“怎麽了?”
玉蓮正從箱子裏取衣,聞聲一看,忙跑過來。
“好噩夢。”
吳奎喘著粗氣,睡意全無,起床,取了毛巾擦身,等心定了,步出前院,方過角門便喊:“來人。”
“櫻”
親衛閃身而進。
“派得力之人,快馬回京,看一看老宅,報個平安,再……再去趟陝州。”
“諾,將軍可要寫書信?”
“不用,報個平安便回。”
“諾。”
這一整,吳奎都坐立不安,後院坐著不踏實,簽押房裏坐著不定神,耍刀練箭難出心中戾氣,挨挨停停一過去,晚上方能喝下兩碗酒。
正吃著,有匆匆腳步聲自外傳來。
吳奎抬頭一看,心涼了半截,倆親衛架著的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父親身邊最貼心的侍衛吳七。
吳七精疲力盡,兩股血跡斑斑,一見吳奎,怒吼一聲:“大郎,大帥他……暴卒……”
吳奎一個箭步竄出,一把揪住吳七的衣襟,喝道:“父親一向健朗,怎會……怎會……”
“大帥奉命進京覲見,昨日下午進的宮,出來微有醉意,官家賜酒,回到府中,肚痛如絞,府中急請禦醫,官家聞訊也趕了過來,艾灸有奇效。命人炙之,並留中使王繼恩監督。
大帥受不了,幾次讓停,那王繼恩隻是不讓,幾條大漢按壓著,隻管把艾火炙之,某等幾次要衝進室中,但都被禦龍直侍衛所阻,不敢擔那謀反之罪,隻能……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大帥受折磨。
戌時三刻,大帥大叫一聲,自此……自此……”
“啊也!”
吳奎雙目滴血,猛一把掀翻桌子,反手便抽出了親衛腰間的戰刀。
“宋九重……”
其聲戾如蒼狼怒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