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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5:米脂川(三)

  拓跋光睿重重的一扯衣襟,窩在胸膛口的熱火倏的竄出,頓時有清涼感在筋脈裏散開。


  這天氣,本是乍暖還寒時,偏又是雨後初晴,濕漉漉的大地被熱騰騰的日頭光一照,粘乎乎的空氣讓人分外難受。


  軍議快有一個時辰了,但亂哄哄的說到最後大家夥都有些不知所雲了。蓋因為秦軍的行動實在讓人有些看不明白。


  綏州城內有多少秦軍,他很清楚,總共也就萬五人馬,現在約有萬人的隊伍在向靜州開拔,綏州城留足五千人馬,顯然是擔心著後路安危。


  這樣的安排,看似保險,其實毫無用處,綏州城是可以保住一時的安全,但出征的大軍鐵定會被包抄,出現首尾夾攻的困境。


  因為綏、靜、銀三州地理位置呈一個狹長的品字形,銀州軍馬要是想襲擊秦軍後路,不用途經綏州,隻需穿過老背溝,就能兜住秦軍的後路,若是綏州軍馬出援,那麽雷公峁可是個依險阻擊的好地方。


  這兩戰略要地對黨項軍有利,但對秦軍卻是雞肋一般的存在,要留兵,一處沒有二千人沒意義,可真要留兵,則五六千人開到已經嚴防死守的靜州城,也等若在做無用功。


  倘若隻為誘我銀州兵馬出擊好打野戰,那麽秦軍隻能在恰當的時候掉頭北上,穿過老背溝,在米脂川上列陣,可這樣一來,聞訊後的靜州兵一出動,秦軍又麵臨一個前後夾擊的困局。


  這樣的局麵,秦軍要想打勝戰,除非黨項勇士都是紙糊的。


  “諸位,都安靜一下,喝口水,我們再從頭梳理。”拓跋光睿等胸膛裏的悶熱散差不多了,方才略攏一把襟口,從費聽蓋朱手裏接過木條,在灰盤上劃上一道重重的弧線。


  “綏州至靜州足有一百四十裏,正常行軍剛好兩天,我軍若是出川,則秦軍城外紮營布陣的時間都沒有,所以可以判定,打靜州是假象。”


  “可要是隻為誘我軍出關好野外決戰,這定論也未必就準確,因為地利絕對我軍占優,雷公峁和老背溝的重要性隻對我軍而言,敵軍如何行動,這兩處都不可能利用。好吧,就算敵軍隻為誘我出關野戰,我軍足有萬騎精銳,在米脂川平整的大地上,隻管策馬縱橫,然後步卒趁勢跟進,加上前後夾攻,這樣的仗怎麽打都是贏。”


  拓跋光睿擺手止住了某位要發言的將領,繼續道:“啊,此非狂妄之言,之前我軍與秦兵交手已有數次,除塞門鎮外因為族兄光泰指揮失誤損失重大外,其它幾次戰役,我軍並不比秦軍差多少。而且,我精銳馬兵還未曾真正奮勇,要知道騎戰才是我族勇士真正的本事,若是以多擊少,以長擊短還打不贏的話,某家自個動手割卵子。”


  聽到拓跋光睿暴粗口,眾將皆笑,一時間氛圍便又輕鬆了起來。


  拓跋光睿也笑,起身道:“不僅地利在我方,同時更占著人和,要知道這米脂川的土地最是肥沃,眼下又是春耕的好時候,老百姓們怎願意見到這麽好的沃土被遭踐,所以這仗一打起來,搞不好老嫗都要上前掄拐杖……”


  “對,大王子說的對,我軍現在就有足足兩萬人,加上六王子馬上到了,這兵力超過敵軍一倍多了,隻管碾過去便是,縱使秦軍三頭六臂,也難敵我兵鋒。”


  “對,打就是了……”


  “打……”


  拓跋光睿擺手,示意眾將繼續安靜,“天時地利人和,我軍皆占了是不錯,可秦軍卻有神兵利器,甲胄比我們好,刀槍比我們利,弩弓射的更遠,除此外,還有那嚇煞人的天雷神罰,這是秦軍的製勝之道,我們不僅要做好防備,還要再多想想,秦軍除了這些利器外,還有沒有別的殺手鐧?”


  “這……”


  眾將你看我,我看你,一時卻是無言,費聽蓋朱卻忍不住坐直了身子,輕咳一聲道:“某家記起一事,聽商旅所言,去年秦軍在灞水邊上背水列陣,宋軍鐵騎無計可施,靠的是一圈圈的鐵絲網,隻不知這鐵絲網是什麽樣的利器,這一次會不會又用上?”


  “鐵絲網?誰見到過?”


  帳中眾將麵麵相窺,人人搖頭。


  ……


  ……


  綏靜道上,甲字將旗迎風飄揚,行進中的大軍陣列如龍。


  益州城內,司空府,戒備深嚴,後苑臨水軒中,李穀和王著相對而坐,神情嚴肅。


  “九郎既已來信,說明你已到了非去不可的地步了,那就去吧,這大後方文有易直,武有陳倉,加上皇後與老夫坐鎮著,保管穩如泰山。”


  王著放下酒杯,輕嗯一聲道:“過兩天便動身,隻是這樣一來,等於就把朝廷搬過去了,如此一來,這蜀中士卿的態度就……”


  李穀頓了頓手中拐杖,白眉卻倏的揚起:“這幾年施的都是仁政,不少人都忘了法刀之利,可老夫卻在心裏記著,隻管放心去,老夫戎馬一生,心硬似石,正好來做這惡人,對了,把歐陽家的十四帶走,做個……政事堂行走吧。”


  見王著不語,李穀歎口氣道:“你與鳳棲在這點上都要改一改,身居高位,哪還能再潔身自好,做事的衡量標準,當以朝庭利益為先,九郎不肯多選妃聯姻,有些事情,那就隻能我們當臣子的扛起來。”


  “可……那歐陽曙分明是好色之徒,奸滑之輩,你讓他整天在某眼前晃悠?”


  “正因為私德有虧,才要拎在眼前多多束管,歐陽烔之雖說子孫滿堂,也就這一個稍微成器一點,你給他孫子一個前程,他回報的可就多了。”


  “那是他該做的本分。”


  李穀大笑:“什麽叫本分,人家隻需懶政一二,拖的後腿造成的後果就難以估計,人無完人,就看你怎麽用了,你看那李執,不就被九郎用的好好的,聽說眼下頗為得力。”


  “照這麽說,石家、房家也要給個機會?”


  “可以看著安排,總之,大局為重,你看那幼兒園,辦的多好,嘖嘖,以為是胡鬧,沒想到效果卻是真的好。”


  王著點點頭,執起酒壺把酒滿上,一飲而盡,卻又搖頭歎道:“有時候,這陛下夫婦行事都讓人有些看不懂,你說這皇後,放著滿朝文武,放著書院大儒不用,卻讓皇子拜一群婦人為師,這成何體統。”


  “你呀,就是凡事太執著,什麽叫體統,皇子才多大,要現在就安排白發蒼蒼的老儒教學,那才是安排錯了,婦人怎麽了,你自個看看,從益州到汴州,哪家高門內不是婦人掌家。”


  ……


  折賽花從來沒有想過,自家大郎進學院念書了,自個卻當起了老師。


  大秦皇家幼兒園在春風中隆重開業,折賽花為首任園長兼武課老師,蘇雙為生活老師,蔡喜兒則每五天來一次,為孩子們上一堂勞動課,而擔任文課、數課、以及琴棋書畫課的老師們,也是清一色的婦人,皆是周容在名門大家中挑選出來的,知識、見識、品行、性情皆為一流。


  至於學子,除皇子秦醜,甲家那位寶玉外,尚有二十來位四五歲的小孩,論起出身,都是名門,一下課,嘰嘰喳喳的仿若燕雀。


  楊家大郎延昭與明明比他小一歲卻比他高一屆的陳家千金陳圓圓,一到休沐日便喜歡跑到這園外看熱鬧,隻是一在東,另一位便在西,若有目光遇著了,便有怒色起,隻是委曲了被陳圓圓拽著的同學周惠娘,想到楊家哥哥身邊,卻終是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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