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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3:曹彬之歎,光睿之怒

  號角聲聲,鼓聲隆隆。


  一列列的秦軍如千足蜈蚣般從營寨中洶湧而出,直奔銀州下城。


  秦軍把營盤紮實了,坑道挖好了,各項防禦齊備了,反而出兵了。


  在城外紮營的拓跋光憲一邊指揮應戰,一邊搖出旗訊向城中請求支援。


  銀州西城門轟隆隆的開啟,卻無甲士出來,城頭打出的旗訊卻是讓拓跋光憲率部進城。


  拓跋光憲唉聲歎氣,萬分不甘的下達了撤兵的命令。


  眼見黨項兵馬魚貫入城,秦軍卻依舊不急不燥,擺著接敵陣勢,穩而有序緩步前進,兵不血刃便霸住了下城寨。


  前次擔綱先鋒,身上留了五處刀傷的白興霸登上雲車,對一身文士裝扮的曹彬道:“他嬢的,虎子真變了。”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般,不知上進,得過且過的?學著點吧。”


  “呸。”白興霸重重呸出一口濃痰,不滿的道:“憑良心說,要說吊兒郎當,誰有他懶?”


  曹彬輕撫螭吻戰刀:“你以為木南客授其兵書,隻是為了相謝捏骨治病之恩?你以為秦九隻是兄弟情重才讓他掛帥?元敬這人呐,性子是憨,可腦子並不傻,至於你,就省省心吧,又憨又傻。”


  白興霸漲紅了臉,眼裏滿是不服之色。


  曹彬提刀遙指,用三分嘲弄的語氣道:“之前敵軍撤退雖然有序,但棄營是實,終究是亂了,要換作你,搶不搶攻?”


  “搶攻又怎麽了,起碼可以截住大半個尾巴。”


  “然後,就陷進去了不是。某敢料定,隻要你搶攻了,南城門必開,鐵鷂子兜圈一截,步跋子斜插一狙,拓跋光憲再來一個回馬槍,必讓你有去無回。”


  白興霸縮縮腦袋,嘀咕道:“這不就是事後諸葛麽。”


  “趙文亮幫你取的綽號簡直太對了,你就是鐵皮鴨一隻。”


  白興霸哀嚎一聲:“曹國華,還是兄弟不。”


  曹彬以刀敲欄,節奏仿若擊鼓,篤篤有聲的敲了一會,方又長歎:“某可以確認,甲元敬根本就沒想那麽多,他的穩步前進,憑的是感覺,用九郎的話說是潛意識所為。”


  “那你還誇他。”


  “這種感覺了不起呐,非百戰之將,刹那間怎能有如此精確判斷,元敬這一穩,真具名將姿了,而你們都能挑大梁了,反觀某自己……唉,這幾年,某是自個把自個廢了。”


  白興霸歪著脖子誕著臉,笑道:“拉倒吧,某家自個有多少斤兩清楚的很,九郎想培養虎子是不假,可不還是把你綁來當軍師麽,就別謙了,哎,這回某要喝酒了,別攔著。”


  ……


  甲寅不知身後議論,他正提槊策馬,繞巡下城敵寨,指揮將士反向布防。敵不戰而退,其實是出乎其意料的,在他的作戰計劃中,對如何廝殺、阻援、狙擊都有充分的準備,卻沒料想到敵軍會來這一手,下城軍寨雖得手,但也等若一拳打在空氣裏,心裏反而空蕩蕩的難受。


  楊業策馬靠近:“甲將軍,是分營還是連營?”


  “合營。”


  楊業訝然道:“這離大營遠了,足有三裏多。”


  甲寅笑道:“梯田見過吧,我忽然就想起當年在扁擔山見過的梯田式演武場了,要是我大營也來個五層梯式紮營法如何?”


  “梯式紮營?”


  “這下城寨我擬布上三道防線,一層護一層,大營移到第四層防線上,把中軍處改為後軍,如何?”


  楊業笑道:“這倒是更穩當了,隻是將士們又得忙活一陣了。”


  “就當活動手腳吧,太閑了不好。”甲寅見前麵有一平台,便一拍焰火獸的脖子,畜生不滿的打了個響鼻,倏的加速,然後騰空一躍,在那土台上騰起一股灰塵,直嗆人口鼻。


  甲寅盤著馬,遙望銀州城頭,但見城牆高聳,城頭上寒光閃閃,人頭攢動,擂木高高懸起,防禦深嚴。心想,這後勤輜重不知何時能輸送過來,要是沒有大量的火藥罐,改用笨拙的投石車,也不知要攻到什麽時候。


  正打量著,忽然心生感應,凝神向城樓上的窗台望去,卻見一位頭纏紗布的男子,正依靠在護欄上,用一隻獨眼狠狠的盯著他,眼神凶悍如狼。


  城下的將領越是沉靜,拓跋光睿的挫折感就越是強烈,敵軍會攻打下城寨,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但他直到秦軍出寨了,方傳令六弟撤兵,打的就是誘敵來追的主意,結果,五千將士在甕城披甲靜候,候到最後的結果是秦軍三步一移,穩穩的漫過來,直接令奇襲失去意義。


  這樣的結果,等若白白拱手把下城相讓。


  早知如此,就該正麵抵禦的,雖說最後會敗,但起碼,對百姓,對將士,有一個交待。


  費聽蓋朱一直在相勸著拓跋光憲,臨了,話音陡重:“……歸根結底,是不能做無謂的犧牲,隻要人在,讓出一個下城又何妨。”


  拓跋光睿緩緩轉過頭來,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他知道,這句話,不僅是說給六弟聽的,也是說給他聽的。


  “蓋朱兄弟說的對,每一位勇士的性命都無比珍貴,我們不能作無謂的犧牲,六弟,麾下的兄弟還要好生勸慰,辛苦你了,危局在前,你我更要戮力同心。”


  “……是。”


  拓跋光憲用力的跺了跺腳,複戴上皮弁,轉身下城。


  因為城外的牧民,以及守軍齊齊的擁擠了進來,城中到處都是人,牛吽羊咩聲此起彼伏,拓跋光憲知道,這是牲靈們餓急了的叫喚,可人的吃食都要控製了,哪還有牲靈的吃食。


  說不得,要動屠刀了,哪怕肚子裏懷崽了,也不能再心軟。


  忽然,北城方向傳來一陣喧嘩,拓跋光憲扭頭一看,卻見一騎快馬正如飛而來,拓跋光憲大怒:“當街飛馬,所為何事?”


  “報……稟報六王子,沃衍澤遭襲,牧民死傷慘重,良馬更是損失無數……”


  “是誰幹的作孽事?”


  “野利八真,是野利部的野利八真反了,他率著從前線敗逃的潰兵,無惡不作,他們不僅搶奪良馬,幹糧,還搶女人……”


  “啊也……”


  拓跋光憲嗆然一聲撥出彎刀,衝著城樓怒吼:“大哥!”


  城下的嘩然聲,拓跋光睿聽的一清二楚,不用六弟吼叫,他的心裏便似堵住了一塊大石,壓的他氣也喘不過來,野利八真!枉為某家如此重視,沒想到,不僅是貪生怕死之徒,還是一隻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大哥……大哥……”


  拓跋光憲的怒吼聲一聲比一聲急,拓跋光睿大步跑下城樓,才要開口說活,一腔熱血疾噴而出,血霧蒙眼,所見之景頓時一片血紅。


  “大哥!”


  拓跋光憲的這一聲喊,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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