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天漸明
黨項一族起源於青海湖之東南,這座湖他們稱為措溫布,是聖地一般的承在。之後,或因逐水草,又或因戰爭,他們南遷到大非川左近,而後,又因為吐穀渾的刀鋒脅迫,他們繼續南下,遷到蜀境交界之地,在惡劣的大山中艱難生存,實在受不了啦,這才向大唐王朝曲膝,尋求內附,先遣隊得到了安樂州大片的土地後,越來越多的族人趕著牛羊,帶著妹妹,不遠千裏的來尋樂土,漸成了反過來壓製吐穀渾的大族。
但在祖地,還是留有相當的族人,以盤居在闊水河畔的黑黨項為尊,嗯,對應的,拓跋氏則尚白,後世李元昊建立的大夏國,黨項名字就叫“大白上國”。
黑黨項實力再強大,與吐蕃比就是蒼海一粟,飽受欺淩,所以日子過的很艱難。
中原的大唐王朝覆滅後,諸候紛戰,當李克用揮兵入長安之際,平夏部的莫寧令拓跋思恭派出大軍,巧奪鄜、延二州,並為其弟拓跋思孝討來保大軍節度使的大印。
再後來,李茂貞、朱全忠等蕃鎮大帥你方唱罷我登場,紛紛亂的局勢又給了黨項人發展的機會,全盛時拓跋氏掌定難、保大、靜難、寧塞四鎮,思恭、思孝、思敬、思諫四兄弟一人一鎮,勢若潛龍。
地盤大了,隊伍也要擴大才行,拓跋氏就想到了還在祖地受苦受難的族人兄弟,派出使者動員內遷。
可惜世事難料,那邊黑黨項的先遣隊才動身,這邊已然厄運臨身。
朱全忠好歹也是即將蛻化成真龍的蟒蛟,哪容身側有惡狼相伺,局勢稍定,便一記組合拳打出,寧塞軍拓跋思諫首先跪下唱征服,靜難軍拓跋思敬一看大事不好,撥腿便跑,慌不擇路,這一跑就逃進了蜀中,為了活路,向蜀王王建曲下了雙膝。
兩兄弟為坐鎮延州的保大軍爭取了撤退的時間,萬般不舍的退回夏州,自此,橫山以南,再不複為黨項地盤。
卻苦了才遷出來的黑黨項,雖說是先遣隊,但拖家帶口的,也是整整一個萬人隊,怎麽辦,拓跋思恭忍著心痛,割讓出宥州左近一塊肥美的牧場,可牧場雖肥美,但巴掌大一塊怎夠?
這支遷出來的黑黨項純是赤腳漢不怕穿鞋郎,不給個棲身之處,你也別有好日子過。拓跋思恭被逼無奈,最後咬著牙,倏然向吐穀渾開了刀,奪下嗟賴河左岸的大片牧場,東遷的黑黨項才算勉強的安頓了。
之所以說勉強,是失了地盤的吐穀渾哪會甘心,打打殺殺了好幾年才算消停了。東遷的黑黨項本是抱著美好的希望來的,結果日子比以前還苦,心頭的怨氣哪能說消便消,拓跋氏成了裏外不是人,之後關係一直不容洽,動不動便梗脖子。
後來人們為了與別於祖地的黑黨項,便將這刺兒頭一般的東遷部稱之為黑山黨項。
這樣的一支黨項部要來請降,意義非同小可,好在全師雄謹慎,隻托口信,不落文字,想來也是另有腹謀的,向訓於帳外獨自沉吟了一會,方才回帳。
“你家將軍還有什麽囑咐沒有?”
信使道:“我家將軍說,事涉萬帳,變故頗多,為戰局計,為黑山部安全計,此事暫時都不可聲張,最好是能討得朝廷旨意,先安其部之心,再以經濟籠絡,雙管齊下,事方可成。”
向訓點點頭,道:“全將軍此計甚好,隻不知是個怎樣的經濟籠絡法?”
“嗟賴河畔牧場狹窄,大部分黑山黨項已移居山上,或鑿窖洞,或搭窩棚,耕種為生,但種地不得法,時常欠收,我朝有農部,近年來培育不少經濟作物,若是能引種一二,再派精幹吏員就地指導……”
“善,此乃老成謀國之言,本帥這便上疏。”
……
……
在這晨曦微明之際,花槍也與躲在沼澤深處的野利八真接上了頭。
河套地區因為黃河水洶湧的緣故,地多沼澤,這給馬賊提供了良好的安身之地,在沃衍澤大肆搶掠後的野利八真為防拓跋氏圍攻,早早的就逃到了這個叫紅泥澤的地方,此澤非彼澤,沃衍澤早已變成肥美的草原,這紅泥澤卻是東一坑西一陷,十分危險,隻能牽馬而行。
“某乃大秦甲帥帳下鷹揚少將花槍,奉命來救野利將軍。”
“哈哈哈……”野利八真站在一塊石頭上,聽完懂漢話的兄弟轉譯後,笑的前俯後仰,好一陣方歇氣,用嘲諷的語氣道:“救某?某與你們甲大將軍非親非故,從未謀麵,緣何要來相救,你單槍匹馬,又如何能救,我六百兄弟,在這大草原上隻管縱馬馳騁,又何需你們相救……哈哈哈……”
花槍傲然一笑:“某隻是奉命帶話,我甲大將軍惜英雄,重英雄,以為你是好漢,這才動了惜才之心,可依某看來,也不過是隻井底之蛙,無膽懦夫。”
“好膽,你既然尋到此處,那便容你不得,戎乞兄弟,拿下他。”
花槍一振臂,手中墨梅發出綿綿龍吟之聲,冷笑道:“一個不行,起碼來二十個,某既然敢來,就無懼爾等。”
衛慕戎乞怒吼一聲,旋著彎刀飛身而出,花槍左手牽著馬韁,隻用右手提槍,候著對手距離,倏的出槍,槍尖若小雞吃米般的在對手右臂輕輕一點,又倏的收回,一刺一收,疾如閃電,衛慕戎乞才反應過來,橫刀斜斬,卻是斬了個空,此時才感到臂上的疼痛,扭頭一看,一注鮮血正如泉冒湧。
“啊……某要殺了你……”
“戎乞兄弟,退下。”
野利八真跳下大石,向前幾步,再次認真審視著這位敢單槍匹馬就闖進來的漢將,良久方問:“你們將軍怎麽說?”
“我家將軍說,你若隻有六百人,便隻有被消滅的份,要想活命,就必須迅速的擴大隊伍。”
野利八真從鼻子裏哼出一聲冷笑,“不過三歲小兒之智。”
花槍將槍紮拄在泥地上,取過鞍邊竹筒,撥開塞子,美美的飽飲了一通,晨風將酒香吹拂的濃濃鬱鬱,誘的身邊馬賊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三歲小孩都能明白的道理,野利將軍為何不行動?嗬,不過是錢糧二字而已,沒有錢糧,哪來兵源,靠搶,又能搶到幾何?某也懶得廢話,隻把甲將軍的話傳達完,然後你們自己思量。
甲將軍說,野利八真能打敗張侗將軍,那就是條好漢,他願意為你們有償提供糧草和銅錢,直到你們擴軍到二萬人以上,哦,他是我大秦皇帝陛下的最親的兄弟,他說的話,就代表了我大秦朝廷。”
野利八真笑了笑,歪著頭問:“條件?”
“戰馬與戰俘,我們都需要,戰馬按互市價上浮三成,戰俘你們看著辦。”
“……”
衛慕戎乞按著自己右臂的傷口,見野利八真一時無語,忍不住出聲提醒:“大哥!”話雖未說透,但言下之意卻很明白,這買賣多劃算呐。
野利八真一擺手,止住了想跟風出言的兄弟們,淡然笑問:“要是幫助你們拿下銀州城,出價幾何?”
花槍揚了揚濃眉,笑了:“條件你開,某負責傳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