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四 塵封的記憶
天寒地肅，深掩門扉，鵲始安巢，雁將北歸。
他早已習慣了寒冷，隻穿一件黑色單衣，這沿海的冬季難熬，空氣又濕又冷，薄涼入骨，凍得行人紛紛快步行走，想著回到自己那溫暖的家。
他一人不知停在了何處，少年有些茫然，又濃又長的睫毛上掛著白色的水霧。
這周圍的景象是矮小樸實的村鎮，路上泥濘不堪，心中一念，落葉紛飛。
這是……哪裏？
他緩緩地蹲下身子，突然身上一暖，好像有人給他披上了一件厚實的披風，這純潔無瑕的毛領摩挲著他的皮膚，一股熱流流進了他的心中。
溫暖的感受，他有些貪戀這種感覺。
後麵有個空靈清越的聲音響起，“這大冷天的，你怎麽穿得這麽少？”
這聲音真熟悉，來不及多想，他回憶起自己卻把那件披風脫下，利落地還給身後的人。
眼中帶著冷意，他不想接受任何人的施舍……
畫麵一轉，這時卻是三月時節，不知此地是何處，像是在夢幻的天涯海角，山林桃花璀璨如煙霞，遠處人家炊煙嫋嫋。
空氣微涼，不遠處有一條清溪，流水淙淙，溪邊一女子身姿纖長，一身白衣散發著漫不經心的優雅從容，那頭發隻簡單地束起，露出白細的頸脖。
回頭對望，是那張熟悉的容顏，他心中一痛，原來，他和她真的有彼此的記憶。
雲笙，雲笙……
現在他的腦袋一團亂，剛剛似乎想起了什麽，又似乎沒有留下半點的痕跡。
劇烈的痛意把他拉回了現實，李延辰蜷縮著身體，十分狼狽地捂住了頭，疼得滿頭大汗，可是他依舊一聲不吭，泛白的嘴唇被他咬出了血色，給俊秀的容顏增添了幾分豔麗。
他一雙黑漆漆的眸子緊緊地盯著前麵的慕容思，她正在笑著看他。
“言公子，你可還好？”她語氣關懷地問道，而眼裏卻閃著算計的光芒。
他不答，而慕容思心中了然，他就差不多要撐過去了，看著他疼了一個多時辰，竟然這麽能忍，果然，這個少年絕非凡品。
她看上的人，就必須屬於她！
李延辰閉上了眼，但身體還是保持著警惕的姿勢，他知道此人不安好心，感覺這腦海裏的陣痛已經慢慢地緩和了，若是她敢亂來，他就會不客氣。
這記憶的碎片在腦海裏閃過，都是雲笙，是她的臉，是她的背影，但這些一點都不真實，像是水中月，一碰就碎。
原來，這是他和她的三年，即使還沒有完全想起來，但是他能確定，有她的記憶這才是他真實的過往。
又是一陣痛意襲來，這痛楚比剛剛的任何時候都要劇烈，像是大浪破堤，天崩地裂，山傾海嘯，蔓延席卷了他的整個世界，這次不僅是頭，還有全身，猶如萬蠱噬心。
“啊！”他忍不住嘶喊了起來，眼裏一片赤紅，猛得睜開眼，隻見慕容思的笑意越發深沉，她坐著紋絲不動，看著他的一副狼狽模樣。
“慕容思！”少年黑色衣袍自動，全身上下爆發出了濃鬱的靈力，他臉色蒼白如紙，眸子裏跳動強烈的殺意，一字一頓地念出她的名字，似乎想要把她千刀萬剮。
“哈哈哈……”慕容思狂笑不止，“我早就說過，讓你做我的男人！”
她收斂了笑意，嘴角上揚，還是透著得意，“所以，你的那滴血，已經和我契約了，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男人，我要你當一個忠心耿耿的奴仆！”
“那滴血……是嗎？”他垂眸有氣無力地自言自語。原來是這樣，她早就準備好了，可是他又怎麽可能會讓她得逞呢？
那咒符不光是治愈他的後遺症的，上麵還有連心蠱，需要對方主動提供的血催生，她有母蠱，這蠱蟲進入他的身體，差不多到了心髒之處就會自動控製他的身體，到時候，他就會乖乖地聽話。
“別浪費力氣了！你就安心地接受吧，你不會後悔！”慕容思念了個咒語，又催動了他體內的蠱蟲。
心髒之處一陣糾痛傳來，他喉間湧上一口甜腥，吐出暗紅色的血，猶如朵朵梅花盛開。
眼前似乎又出現了幻覺，他有些茫然，這是哪裏？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耳邊有絲絲細語，他心裏的大門早已敞開，堅硬如鐵的心在這一刻軟化，柔和得十分不正常。
這周圍都是大婚的布置，這熟悉的場景，他上次夢到過，他如今有些不敢置信。
是誰大婚？
這村莊的人忙忙碌碌，臉上一片欣喜，紅色綢緞布滿喜堂，小姑娘采著野花布置著，這裏充滿著幸福和喜悅的氣氛。
這些都是虛幻的，他不斷地告誡自己，眼前都不是真的，心裏卻是一片慌亂，他進去了喜服房。
裏麵燭火搖曳，靈光閃閃，低調而又奢華，床上坐著的人眼裏閃著星星，她正看向自己，似乎遙不可及。
“我……要……”低沉僵硬的聲音從他口中發出來。
慕容思奇怪看著他，怎麽過了這麽久蠱蟲還是沒有控製他的身體？
李延辰像是又魔怔了一般，慕容思伸過手去在他眼前晃了晃，“喂！你怎麽了？”不會是傻了吧？
“你要什麽？”在那記憶裏，他看不清楚，隻知道床上坐著的人正對他開了口，聲音中信賴滿滿。
“我要……你的心頭血。”他目無焦距，直直地盯著前方。
“我要……你的心頭血。”他再一次重複了一遍。
沉寂，黑暗。
靜得可怕，黑得可怕。
“呲”得一聲，這一刻，他感覺心髒都要撕開了，心裏滴著血。
恍若隔世，他感覺自己的世界在這一刻崩塌了。
發生什麽了？他眼裏有些迷茫，眨了眨眼睛，感覺眼裏有些苦澀，竟然留下了一串滾燙的淚珠。
“不！”他低沉地說道。
慕容思感覺這蠱蟲在一瞬間和她失聯了，臉色大變，震驚地說道：“你做了什麽！你……”
她怔住了，看著他竟然留下了眼淚，“你竟然……哭了？”
真是不可思議！
“不要！”他突然撕心裂肺地喊了起來，這周圍的靈力猶如狂風驟雨，化作一道道箭予銀針，向她攻擊而來。
“噗！”她吐了一口血，眼裏閃過一絲恐懼，這是什麽怪物？
他像是泄了力，癱在了地上，嘴裏喃喃地念著“雲笙”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