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再度逃亡(4)
侯雲希見他來後反而鬆了一口氣,對他說:“你進去吧”。安木恒心裏有些忐忑,他對二爺的感情很複雜,從親手殺了舅舅開始他對二爺恨之入骨,但每次都會因為二爺誠心對待他而心軟,他是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也有心,對他的好不可能感受不到。
他推開門瞧著臥室裏的裝修和以前一模一樣,沒有絲毫改變,他慢慢走進去看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二爺,他算了算差不多也有六七年沒再過見麵,曾經威風凜凜、氣宇軒昂的二爺也老了。雖耳邊鬢白頭發,歲月似乎在二爺臉上沒留下什麽痕跡,還是以前那個樣子。
“老大”
二爺聽到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微弱的睜開雙眼,看清楚人後,伸出手顫抖的指著他示意過來。安木恒走到床邊坐在椅子上,臉色有些嚴肅,看他病危蒼白的臉,感歎人老之後什麽病痛都有。
二爺想坐起來,安木恒瞧見趕緊上去幫忙,二爺看他頻頻點頭說:“這些年,你一人在外怎麽想著突然回來了呢?”
“老大,你生病了怎麽不給我說?”二爺聽後會心一笑,看著手指說:“又不是什麽大病,你那麽忙,來回跑挺折騰的。”
“胃癌還不是大病?”
二爺深歎一氣,對他笑著說:“沒事的,公司不忙嗎?”
“老大,生病是大事,你……”話沒說完,二爺搶著說:“好啦好啦,剛回來的吧?吃飯了嗎?你看你瘦的,在外麵一個人打拚,也不知道照顧好自己。”二爺的話就像是一位長者,安木恒一直安靜聽,還真是很久沒聽他嘮叨了。
二爺說著說著就他在哪兒傻笑,問道:“笑什麽?”安木恒抬頭道:“沒什麽。”就說了一會兒話的工夫二爺就有些累,安木恒走出臥室靜悄悄的關上門,下了樓看著侯雲希坐在客廳他也走過去,問:“老大的身體怎麽樣了?”
“從你走之後,身體一天不如一天。”
安木恒聽後心裏有些惆悵,那可是他又愛又狠的人啊,他喝了一口茶,看著茶杯,這味道還是這麽熟悉。
“二爺這個人,倔了一輩子,要不是這次病情越來越嚴重…”侯雲希也老了不少,仔細一看還有魚尾紋,安木恒沉思了一會兒說:“是啊,倔了一輩子,我一直有個好奇的點。”
“什麽?”
“老大身邊就沒個女人嗎?”一說到這侯雲希整個人身子頓了頓,微歎一氣背往沙發上一靠,語重心長說:“二爺身邊從不缺女人。”隨後認真盯著安木恒的眼睛看著說:“但,他愛的那個人從不屬於他。”
安木恒有些聽不懂他的話,而且剛剛這個眼神也很怪異,之間侯雲希笑了幾聲又喝了口茶繼續說:“這都到飯點了,我給你說張姨做的熏魚那是我有史以來吃過最好吃的…”他故意轉移話題,邊說邊瞧他的反應,可安木恒卻還沉浸在‘他愛的人不屬於他’。
張姨做好飯走來打招呼:“少爺、雲老板,飯做好了。”侯雲希一聽飯做好了立即站起來問:“張姨,有熏魚嗎?”
“有,我知道雲老板您愛吃,所以今天就做了很多。”
安木恒也站起來走去餐廳,瞧見飯桌上隻有他們兩人問:“老大呢?”侯雲希塞了一口熏魚,咽下去後才說:“他現在隻能吃一些易消化的流食,已經有人送去了。”
這麽多年沒有回來,既熟悉又陌生,安木恒沒吃一口就放下筷子,他心裏有些擔心二爺。侯雲希見他離去的背影歎一聲:“愛而不得。”,隨後又夾起一塊熏魚吃著。
安木恒走到二爺臥室門外,敲了敲門才走進去,就見到二爺坐在床上喝著粥,雖然身邊有人服侍,他太了解二爺了,一輩子都是要強的人,怎能接受自己如今這模樣呢?
“老大”
二爺抬起頭見到他來,臉上難得露出笑容,放下勺用紙巾優雅擦拭著唇,微笑道:“你怎麽不去吃飯啊?”
“我…等你吃完吧。”
“好”隨後二爺才又拿起勺吃著,可突然二爺臉色微變,安木恒瞟到二爺用手捂著肚子,隨後眉頭緊皺,臉色蒼白,一旁站著護工趕緊拿出藥給二爺喂下。聽到動靜的侯雲希從樓下趕來,看了下二爺擔心的看著他說:“還是去醫院吧”。
二爺虛弱的說:“不去”。
侯雲希對這個話題不知道說了多少次,每次二爺都很抗拒去醫院。一旁安木恒聽後有些擔心勸道:“老大,還是去醫院吧。”
二爺聽後眼珠子轉動著,思考了會兒才說:“行吧”,侯雲希聽後憤怒的指了指躺在床上的二爺,還真是……
去醫院無非就是化療,每次化療二爺都會表麵鎮定不讓安木恒擔心,可每當安木恒看不見的一麵二爺才露出最脆弱的摸樣。
侯雲希於心不忍,看著病床上脆弱的二爺,這還是以前那個威風凜凜的二爺嗎?不光是二爺身體不好,他現在的身體也不如年輕的時候。
雖然侯雲希也是醫生,但如今在醫院還得按照醫院流程走,安木恒聽醫生說:“化療的情況來看,病情不太樂觀。”
“醫生,隻要能治好他,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我們都接受。”
“我很懂得你們的心情,但,病人已經是癌症晚期,繼續做化療隻會增加他的痛苦。”
“醫生,你的意思是……放棄嗎?”安木恒簡直不敢想象醫生能說出這種話,潛意識裏明白二爺的病已經病入膏肓,但心裏還是期待醫生說還有救。
醫生也不知道怎麽繼續說,也是最頭痛碰到這種病患,誰不想救活一個,隻是這病情無能為力。安木恒行屍走肉般在走廊走著,走到病房門口時他都不知道怎麽麵對二爺,腦海裏一直回蕩醫生的話:“他的時日不多了,趁還在世的時候多陪陪病人吧。”
病房裏二爺問:“恒兒呢?怎麽去這麽久?”門外聽到裏麵的講話後,安木恒由憂愁的臉轉換成一臉微笑走進去,二爺見他來後問:“怎麽去這麽久?”
“我……去了趟洗手間。”
其實二爺心裏清楚他的時日不多,看著安木恒故意隱瞞的摸樣他也沒有拆穿,也假裝什麽都不知,今天上午做了化療難受了將近一整天,現在好不容易餓了,吃兩口又吐出來。
很少當著所有人的麵哭的安木恒,那種無能為力,真的很殘忍,他背著身子用手抹去眼角上的淚水,二爺吐了過後昏睡了過去。
兩人走到走廊,侯雲希說:“你應該也知道二爺的情況了吧。”安木恒頹喪的點著頭,剛拿出煙才想起這裏是醫院,默默塞回褲包裏。
“剩下的這些天,你好好陪陪他吧。”侯雲希拍了拍他的肩膀,作為朋友能做的、能幫的,他都盡力了。
安木恒走到醫院外麵,在一個角落裏拿出煙抽著,抽了整整一包心情還是那麽煩躁,人的生命不得不說,真的很脆弱,無論曾經你多麽的輝煌,在病痛麵前也隻是微不足道的螻蟻。
最後二爺還是出院了,身體脆弱到無力行走,這天安木恒推著輪椅,帶著二爺走過曾經的路說:“老大,你還記得這裏嗎?”
二爺虛弱的點點頭,道:“記得,當時你太調皮了。”笑了幾聲後二爺懺悔著:“要是曾經我沒有逼迫你,沒有為難你的話,你的童年也會非常幸福,對不起。”
遲來的道歉讓安木恒有些感悟,過去的事真的就過去了,他看著坐在輪椅上的二爺脆弱到一隻螞蟻都能踩死他,曾經的恨在此刻全都一筆勾銷。
他走到二爺麵前蹲下說:“老大,以前說不恨你那都是假話,但,這些年你對我的好,我記得。要是沒有你,我現在估計過得可能會好,但也隻是過著普通不能再普通的生活。我想說的是,我不恨你,我隻希望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驕傲了大半輩子的二爺此刻也紅了眼,流下眼淚,能在死前得到他的原諒,值了。
次日一大早二爺就醒了,難得早上能喝下一碗粥,或許是安木恒昨天說過會帶他來看他小時候種的梅花樹。整個路程開車都耗費了足足1個多小時,安木恒帶他帶到他的家,以前破舊的房屋被安木恒全部拆了重新修建類似四合院這種。
在屋內休息了會兒才帶二爺來到一片花海,安木恒說:“因為我和七七都是冬天生,正好都是梅花開的季節,所以每年過生時,我爸和我媽就會在這裏種下一顆梅花樹,我還記得我爸說過的話,他說:“小子,以後爸爸不在的時候,多照顧媽媽和妹妹,因為,你是家裏唯一的男人。”以前不太懂得這是什麽意思。老大,你看,這些梅花開的多美啊.……”安木恒帶著哭腔哽咽著,顫巍巍道:“但是我爸還說,以後一定要帶最愛的人來這裏。”
二爺聽到欣慰的露出微笑,喃語著:“最愛的人”,然後笑著慢慢閉上眼睛……
“老大,鄉下風大,我們回去吧。”安木恒發現輪椅山的二爺沒有任何回應,慌張的跑到他麵前,不敢相信的用手指試探二爺的鼻子邊,他痛哭流涕著,不知趴在二爺的腿上哭了多久。
二爺去世的消息轟動了整個於海,恨他的人燒香拜佛,感謝他的人都來追悼他。安木恒穿著一身黑,外界所有人都認為安木恒是二爺的私生子。二爺生前的財富可以說富可敵國,在所有人看來安木恒是二爺的第一繼承人,或許以後會有生意往來,此刻討好他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下葬完當天別墅裏,二爺的律師走來宣讀遺書,二爺把90%的財產全給了安木恒,剩下的10%給了侯雲希。
侯雲希痛苦道:“這小子居然還能想到我”。
安木恒在二爺臥室裏待了足足三天,在收拾二爺的遺物時,在床頭櫃的抽屜裏發現了這個筆記本還有照相本。
他坐在床上,先打開照相本的第一頁是他第一次在這裏坐秋千的照片,照片的裏他一臉惆悵,他還記得那時想著怎麽逃出去呢。
然後引入眼簾的第二張,是他第一次學射擊、搏鬥,看得出當時的他特別稚嫩。越往後麵翻全是他一個人的照片,在最後一頁寫著:摯愛
而筆記本裏什麽都沒有,就當他放下時,從筆記本掉出一個楓葉,楓葉上畫著畫,他記得,這是他以前給二爺送的生日禮物,當時為了敷衍,隨便在院子裏撿了一片樹葉,潦草在上麵畫著三個小人。
難以置信居然二爺一直保留著,隨後他打開屋裏一個秘密房間,那裏是所有人都不能去的地方,他按照記憶中找到鑰匙,開啟這扇偽裝極高的門,裏麵是一件特別狹小的房間,當打開燈的一幕,不管是牆上貼的,還是堆積的東西,都是他。
每樣東西都保存的很好,有的是他曾經參加贏得的獎杯,有的是他親手做的東西,看到這,他哭了,瞬間明白侯雲希說的:愛上一個不屬於他的人。
這個秘密二爺瞞了整整12年,他還以為二爺隻是把他當做親兒子一樣看待,難怪以前他任性做什麽錯事,二爺都能原諒他。
安木恒再次來到二爺墓前,坐在一邊,喝著酒說:“我不知道為什麽,自從那一次我喝醉後,你再也不讓我碰酒。”
這個秘密估計隻有二爺一人知道吧,因為.……
“別喝了”二爺怎麽攔都攔不住安木恒,安木恒搖搖晃晃的推開他說:“別攔我”,二爺順勢搶過他手中的酒杯說:“聽話,別喝了,明天你頭會痛的。”
“不要,我就要喝,你把酒杯給我,給我。”安木恒醉醺醺的摸樣想搶二爺手上的酒杯,隻見他扯著二爺的領帶拉到他麵前說:“給我。”
二爺整個身體都有些僵硬,心髒砰砰直跳,盯著他的嘴唇緩慢的低著頭,快要觸碰時,二爺瞬間清醒,抬起頭臉紅的想撇開不再看他時,沒想到安木恒又拉他的領帶,最後兩人嘴碰嘴,安木恒閉著眼以為在吃果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