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不必在意我的決定
老丁在邊上看的直流汗——
要是從進門第一日起,就知道這位少奶奶有這份手段,滿宅子的仆人不得把她活供起來。
也幸虧她不是個報複心強的,否則以過去那些所受的委屈來看,池家非得來個大換血,這一大半人,可都多少羞辱過她……
老丁這才對這位從小看著長大的大少爺,有了最新的,更全麵的認識。
原來大少爺也是人,也是會心軟的。
宋若詞挽著池君寒的胳膊,有說有笑的下樓去了正廳,這兒平素是蘇瀾卿用來行家法的地方,現在管家之權易主,宋若詞坐在了昔日蘇瀾卿的位置上。
在場的仆人,看見她坐下去的那一刻,無不眼皮子一顫,交換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不一會,一個瘦小的女傭便被帶了上來,她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年紀,見了這個場麵,不免在下方瑟瑟發抖。
從宋若詞的角度看去,她滿臉淚痕,除了惶恐與懼怕,卻沒有一絲後悔或是動搖的情緒。
老丁道,“大少,少奶奶,這就是在台階上滴鬆油的人,不過她怎麽都不肯招出是為了陷害少奶奶,隻說自己是無心的。”
宋若詞第一回坐在主位上,還不太習慣用居高臨下的目光審視旁人,悄悄換了個舒服的坐姿道,“你們是怎麽找到她的?”
老丁頓了一頓,才道,“是她自己自首的。”
女傭最怕的人顯然就是上首的池君寒,池君寒還沒開口,甚至眼神都沒給她一個,她就已經戰栗到快要散架了。
不光是她,正廳裏除了老丁以外的仆傭都有這樣的趨勢——池君寒的威壓,果然不是人人都能受得起的。
“咳咳……”宋若詞輕咳兩聲。
池君寒立刻關心道,“怎麽了,著涼了?”
宋若詞偷偷與他咬耳朵,“你別總板著臉,太凶了,別人看著都害怕。”
“那你害怕嗎?”
“我倒不害怕。”
“你不害怕就行了,我不用在乎別人的想法。”池君寒淡淡說著,卻還是極縱容的勾起嘴角,讓臉上的表情不再那麽刻板嚴肅。
可他一笑,底下的人更是毛骨悚然一片。
宋若詞扶額,“算了,你還是恢複原來那樣吧……”
老丁等上麵兩個人說完悄悄話,才提醒道,“少奶奶,現在管家之權在你手中,這些審訊的事務也需要由你來問,少奶奶怕是還對管家不太熟悉,不如由我和楊媽暫代審問,也好讓少奶奶看著學一學?”
宋若詞沒有異議,池君寒也頷首同意,楊媽作為池家的老人,池君寒最看重的老人,與老丁配合默契,兩三下便將女傭問了個清楚。
比如鬆油是用來給蘇瀾卿配藥丸的,蘇瀾卿近來身子不好,不放心讓別人醫治,池君白擅醫,就讓人按池君白的藥方配藥丸療補。
隻是無論怎麽問,她還是堅持一句話:她純屬無心,絕對不是蓄意謀害宋若詞的。
至於其他的,能招的,她都已經招了。
女傭含著眼淚,看著宋若詞的方向,拚命合十手掌哀求道,“少奶奶,我真的沒有想害你,借我十個膽子也不敢這麽幹,我求你了,放了我吧!”
宋若詞心軟,錯開了目光陷入沉思。
有時候定罪其實不需要確鑿證據,隻需要一個導向,一個影子——從聽見蘇瀾卿的名字開始,池君寒眼底的冰山便滲出了層層寒氣,輕蔑的瞧著哀泣的女傭,“這個節骨眼上了,還不肯招出幕後主使,還想等人撬開你的嘴巴嗎?”
女傭撲通一聲跪下,雙眼無神道,“大少爺,我既不是存心的,何來的幕後主使?”
池君寒不耐煩的一抬手,老丁會意,立刻叫了幾個力氣大的仆人將她拖走,宋若詞忽然拉住他的手,低聲祈求道,“你就打算這樣處置了她嗎?”
因為是對著宋若詞,池君寒眼底盡是溫存,耐著性子道,“她滿口謊話,不肯招,也有別的方法讓她開口,不要為了她浪費我們的時間。”
“可……”
宋若詞咬唇,附在他耳邊,小心翼翼道,“這是我第一回管事,處置的結果,還是由我來決定,好不好?”
這是拂池君寒麵子的做法,一般情況,宋若詞絕不會做,但她直覺這個小女傭是無辜的,女人的第六感,一向敏銳的像狐狸。
她在賭,賭這一回,池君寒是要麵子,還是要她。
半晌的對視,池君寒長睫微掃,竟沒有動怒,隻是淡笑著將她的小手裹在手心,溫和道,“那就按你想的去做,不用在意我的決定。”
池君寒一字千金,宋若詞鬆了口氣,回了他一個感激的微笑,其餘聽見的人,無不心尖一動,羨慕的朝宋若詞看了過去。
能得到池君寒這般極致的疼寵,恐怕光靠手段是不夠的吧,聽說這位少奶奶救過大少兩次命,大少這麽疼,也難怪了……
“我問你,這是你的最後一次機會,在台階上滴落鬆油,致使我摔倒,當真不是蓄意為之嗎?”
宋若詞聲線嬌轉,此時聽來卻像冷玉相撞,冰碎紋裂,透著股清冷的味道,“你如果如實回答,我們絕不會追究你一絲,我說到做到。”
女傭絕望的看著她的眼,渾濁的淚眼裏不剩一點光,“少奶奶,我該說的都說了,我真的沒有……罷了,說得再多,你們恐怕也不會相信吧,如果我存心要害你,何必還要來自首,我真的是無辜的。”
宋若詞輕輕歎了口氣,無奈的捏了捏作痛的眉骨,“既然這樣,我也沒辦法了。”
她愁眉不展良久,終於下定決心,說出自己的決定,“我願意相信你……”
此話一出,震驚四座,連池君寒都略挺起背脊看向她,宋若詞遞給他一記安心的目光,正要開口說完,門口走進一人,襯衫西褲,匆匆而來。
池君白今日一改平日的白色風格,倒是穿了一身黑襯衫,襯的俊骨秀淨,身姿如竹,他徑直走向主位,擔憂的問道,“若詞……大嫂,我聽說家裏的事了,你怎麽樣了?”
一下午就發生了那麽多事,一件連著一件,池君白消息靈通,不多時就聽說了。
宋若詞一見他便笑的分外真誠,人和動物一樣,對第一眼見到的人都有著十足的依賴,小聲道,“我很好,一點事也沒有,你怎麽來了?”
池君白這才看見了池君寒快要黑的滴出墨汁來的臉,深吸一口氣,頷首道,“大哥。”
“我這次回來,是怕媽為難你……不過看樣子,你很好,沒事就好。”池君白彎眉一笑,一身黑衣也遮不出他骨子裏的溫潤斯文,“鬆油這件事,我也聽說了,事出起因是我開的方子,如果不是方子裏寫了鬆油,也不會出這件事。”
池君寒冷淡道,“不必上趕著對號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