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我偏要如此,你能如何?
宋若詞沒有回答她,落寞的視線像蕭索的風,席卷的室內都有些冷清。
唐千愛會心一笑,沒有強迫她,隻是將自己帶來的花小心的剪根插瓶,漫不經心道,“夫妻之間總難免出些矛盾,或許有什麽他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也不要太生氣,日子還是要過的,不要因為一時的氣,壞了兩個人的感情。”
宋若詞側過臉,蒼白無血色的麵容平靜的望著窗外的太陽,房間內固然窗明幾淨,可那陽光照亮了一切,卻唯獨沒有覆蓋到她的身上,“千愛,你說,我應該把孩子生下來嗎?”
唐千愛修剪枝葉的手一頓,剪刀傷了指尖,她垂眸道,“怎麽想起問這個了,稀裏糊塗的,說什麽呢?”
“算了,你就當我在說胡話吧。”宋若詞極輕極輕的笑了,笑聲融化在風裏,一會兒便尋不著了。
唐千愛默默的吮吸著指尖沁出的血珠,不知是被血腥氣激了不甘還是怎麽的,突然出聲道,“你——想聽我說實話嗎,關於這個孩子?”
兩個女人,一個堅定,一個驚愕的對望著。
宋若詞發覺,就連這個所謂的好友似乎也並不是純粹的朋友,她抹去了眼底的驚措,淡聲道,“你想說什麽,就說吧。”
唐千愛站了起來,走到窗邊,將透著風的窗戶一點點合攏,床上倒映出她陰雨連綿的眸,浸透了灰沉沉。
“外麵好像快下雨了,起了大風,小心身子,我替你把窗戶合上。”
她合上窗戶,久久沒有動身,半晌才挑起一邊唇角,平靜道,“雖然我不想跟你說這些,但這是事實,是本該屬於你的記憶,你怎麽認為我都好,接下來我要說的話,可能會傷透你的心——你,還要聽嗎?”
窗戶上,映著宋若詞雪白的臉,輕輕點了兩小頭。
唐千愛收回視線,“其實你肚子裏的孩子,並不是池君寒的,他騙了你,讓你以為這是你和他的孩子。”
“其實早在你和他結婚前幾天,你就在酒吧失了身子,婚後他沒有動你,你懷孕,隻可能是酒吧那夜的產物,不過是池君寒太愛你了,才忍下了這委屈,甘願給你沒有爸爸的孩子一個家罷了。”
宋若詞的大腦裏轟隆一聲,血氣上湧,喉頭仿佛湧上一股腥甜。
她瞪大的眼珠死死的盯著唐千愛的背影,不信、仿徨、震驚——最後匯成一句顫抖的質問,“你為什麽要騙我!”
“騙你?”唐千愛輕笑,卻不見得是真的開心,“騙你幹什麽,有意思嗎,宋若詞,就算你失憶了,也不要逃避自己的記憶,就算孩子真的生下來,你騙了自己,騙的了池君寒嗎?”
“不是他的,終究不是他的,孩子的姓氏能改,血緣,可是改不掉的。你們現在再如膠似漆也好,不過是仗著他的寵愛圖一時之歡,假日時日他不愛你了,你想過這個可憐的孩子要如何自處嗎?”
一連聲的詰問,堵住了宋若詞的口,更拉長了她的呼吸,她好像定住了身子,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隻有眼中,彌漫出無盡的哀傷。
“你,怎麽證明你說的是真的?”
唐千愛氣定神閑道,“很簡單——你自己去問問池君寒不就知道了?他不會騙你的。”
原來他,早就知道嗎?
宋若詞無力的揚起頭,眩暈的眸遲鈍的感應著半空中刺眼的光線,流下溫熱的淚水。
所以他為什麽一定要打胎,也解釋的通了,不是他的孩子,甚至父不詳,他怎麽會忍受這樣的奇恥大辱?
這段時間,還真是委屈他一直瞞著了……
宋若詞撲哧一聲,笑容與眼淚一起綻放了出來,卻是絕望的冷笑。
原來錯的人,是她。
門外咚咚幾聲,池君寒大步走了進來,他冷峻的眼刮過唐千愛,緊接著落在了宋若詞的身上。
宋若詞已經抹幹眼淚,安靜的躺著閉目養神,唐千愛衝他笑了笑,那笑容有些古怪。
“若詞睡著了,既然這樣,我先走了……我想,你和她的心結應該解開了,不要太感謝我。”
唐千愛擦肩而過的同時,輕拍了兩下他的肩,輕輕一眯眼。
她走出病房許久,絕豔的笑容才終於收斂的一無痕跡,隻剩下眉目間的冷淡。
唐千愛站在醫院大門口,回身看了眼宋若詞病房的窗戶,依稀能看見一對擁抱在一起的身影。
她諷刺的低笑了一聲,接聽了響起的電話,“我說過了,我已經放棄了,不要再來找我。”
電話那頭溫潤的男聲如玉石清脆,輕笑道,“既然放棄了,今天又為什麽專程要去見她,又說那樣一番話?”
唐千愛掃了眼來電顯示人的名字,嘴角的弧度愈發尖銳,“你還真是無處不在——今天,是最後一次了,算是祭奠我這麽多年的付出,送給她最後一樁大禮,從今往後,我不會再和你一起了,她也不算是我的仇人,這個答案,你足夠了?”
溫潤的偽裝,出現了斑駁的裂紋,有陰沉的語調蛻變而出,“已經上了船,哪兒那麽容易讓你下去,你說不幹就不幹了?”
唐千愛輕嗤一聲,掛上了電話,對著手機,自言自語道,“我偏要如此,你能如何?”
……
唐千愛的勸說,似乎很奏效。
在她離開以後,宋若詞的態度就變了回去,依舊溫軟黏人,寸步不離的要池君寒守著她。
她的話也一下變的很多,成日裏絮絮叨叨的說著孩子生下來,長大後的模樣,明明才是個三個月的胚胎,卻好像已經長成了三歲的奶娃娃,會含著手指頭奶聲奶氣的叫爸爸媽媽似的。
池君寒眼底不自覺的軟下幾分,摟著她,聽她構想著孩子的模樣。
可宋若詞說的越來越多,池君寒的心也越來越冷——不能再等了,三個月,足夠了。
“小詞,我有話要跟你說。”池君寒打斷了她。
宋若詞的臉色突然變的蒼白無比,她一把推開池君寒,雙手捂住耳朵,笑的綿軟無力,“我……我不想聽,好不好,今天不要說了,我剛講到寶寶要讀幼兒園呢,他還小,以後還要讀小學、初中、高中,考大學的時候一定很辛苦。”
她獨自喃喃著,眸中卻沁出了霧氣,籠住了清澈的瞳仁。
池君寒不語,靜靜陪著她,等著她。
許久以後,宋若詞像自己想開了一般,笑著趴進他的懷裏,枕在他的腿上,像個渴求主人撫摸的小貓,“我的身體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醫院住著一點也不舒服,我們回家好不好,我想念家裏的大床了,你要是有話想跟我說的話,那等回家再說,好不好?”
她細白的小手揪著他衣角,晶瑩的拇指透著清淡的粉,像一瓣小小的蓮心。
池君寒固然不會拒絕她,握著她的手說,“好,我現在就帶你回家。”
賀進飛快的辦了退院手續,醫生欲言又止,無奈的搖了搖頭,像是對池君寒的決定十分失望。
順利走出醫院,屬於外界的光芒,終於大大方方的落在了她窄小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