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唐汲如對小輩從來都是豁出去的好,就算是進了監獄的唐二叔留下的子女,她也一視同仁。
她抿唇一笑,雙眸裏卻空落落的,好像一片雪色赤地,“如果是別人,我或許不會同意這樁荒謬的事,可宋若詞她不一樣……我第一次見到她起,就覺得她眼熟又親切,她是個小姑娘,嫁到池家,也不容易。”
唐汲如及時打住,沒有再說下去,唐千愛足夠意會了。
池家一家子豺狼虎豹,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唐千愛早就看明白了,當初想嫁給池君寒,她自己也是因為有唐家在背後的硬氣,可宋若詞一無所有。
誤入狼穴的白兔今天還能有這樣的能耐和造化,該說她是傻人有傻福,還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呢……
唐汲如的話讓唐千愛想起了昨日在病房裏,唐汲如渾渾噩噩拉著宋若詞叫小染的一幕。
唐汲如醒來就不記得了,唐千愛也並不想提醒。
她垂下眼瞼,鋒利的紅色指甲不斷在蘋果表皮輕摳著,掐爛結實的果肉,留下一道道不雅觀的深痕。
宋若詞和唐千染,像嗎?
她腦海裏不斷有個玉雪柔軟的小姑娘噙著脆弱的笑意出現,她的聲音又輕又甜,像是甜蜜的果醬,雪白的肌膚襯著烏黑的長發,櫻唇肉綿,小小年紀便能窺出一二分長大後的絕色風華。
小姑娘可憐巴巴的像隻小狗,搖著尾巴跟在她身後,一聲聲叫著“姐姐”。
姐姐——
多久違的稱呼。
當了唐家唯一的掌上明珠太久,已經快不記得被那麽完美可愛的妹妹處處壓上一頭的委屈了。
是呀,再完美又有什麽用,不還是,死了嗎?
……
池君寒公司裏事情忙,這段時間宋若詞對他的態度又冷淡的古怪,為此特地抽空一天專門陪伴她。
宋若詞不領他的情,一個人坐在花園裏喝紅茶看雜誌,秀麗天然的玉琢麵容如同茶麵上的奶蓋,白的炫目,也甜的沁人心扉。
池君寒坐在不遠處守著她,琢磨著想出什麽辦法讓她跟自己說話,總那麽冷著也不行,已經好幾天了,他連她為什麽生氣也不知道。
沒多久,麵前的雜誌多了一抹陰影。
陰涼繾綣的風從鼻尖縈繞而去,帶來幾許清淡沉疏的冷鬆香,一絲絲的刺激著宋若詞心裏的底線,她不動聲色的往旁邊坐了坐,未幾,影子又追了上來。
宋若詞以前是很愛嗅他身上那股冷鬆香的,可現在隻覺得抵觸與煩躁。
她見池君寒不識趣還要黏著自己,眼神一厲,重重擱下紅茶瓷杯,抬眸道,“你看夠了沒有?”
一抬眼,他就在咫尺之內,她柔軟的睫毛蹭上他的下巴,軟軟癢癢的觸感,誘的他喉頭一滾,貪婪的嗅了嗅她發梢上的淡香,“沒有,還想再看。”
他厚著臉皮,語氣微沉,“許我看嗎?”
“不許,走開!”宋若詞拿起雜誌,用力拍打了他兩下,被他這得寸進尺的氣息氣的滿臉慍色。
雜誌對池君寒的殺傷力不算大,他縱著她打了幾下解氣,就扣住她手腕,柔聲哄著,“誰惹我的夫人不高興了,告訴我,我去幫你出氣,光打我,你不心疼麽?”
這些肉麻的話,換做以往,宋若詞早臉紅了,可現在她心裏隻有婦產科門口尹婉瑩那張狡詐又得意的臉,她差點忘了,她和她的身材那麽神似,從背後不經意的看簡直區分不出人來,池君寒愛的不是她,愛的不過是那千篇一律的口味而已。
尹婉瑩口口聲聲說她的孩子是在她們結婚以前有的,池君寒應該比遇到她還要早的遇到尹婉瑩,那她算什麽,尹婉瑩的替身,還是換口味的一碟小菜?
他這麽嬌寵著,想來也不過是一時之歡。
“池君寒,我心情很差,請你不要來招惹我,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她一眼都沒有看他,秀氣的鼻尖因生氣而輕皺著,她生的嬌小纖弱,連鼻尖那小小的皺紋也是可愛的,“請你離我遠一點。”
她每個字都說的很客氣,又帶著幾分的冷漠,不用細聽都能品出其中的疏離。
男人的脾氣算不上好,就算晴天都給了她一個人,聽到這句話,也變色成了陰雨連綿,他抿唇,耐著性子問道,“你到底怎麽了?”
“好的壞的,總要讓我知道,一個人憋在心裏不好,不如告訴我。”
宋若詞隻想一個人躲的遠遠的,她被事實傷透了心,已經千瘡百孔,沒有力氣也沒有心情與他糾纏了。
池君寒盯著她不放,隻讓她更覺得難以呼吸。
“和你無關。”
“無關——你是我的妻子,你說和我有沒有關係?”池君寒從來不是會耐著性子哄人的人,他寬厚的掌骨微冷的捏成拳頭,一再壓抑著,“聽話,告訴我。”
宋若詞覺得可笑,輕薄秀氣的眼皮一抬,清潤冷澈的眸珠子沒有溫度的凝著他,讓人心冷。
如果他知道自己恨的人就是他,會不會大怒一場?
宋若詞冷眼看著,沒有作聲。
池君寒被她看的有些惱怒,語氣也逐漸瀕臨慍怒的堤壩,“你到底是什麽意思,不肯說,不能說還是不願說,既然不想要我幫你處理,為什麽露出這副樣子,我給你氣受了嗎?”
“你沒有,是我不對,給了池大少爺閉門羹、冷板凳,沒人敢對你幹的事我都幹過了,你大仁大義,大人不記小人過,不和我計較,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宋若詞說話時,嘴角隻擠出一條類似譏嘲的弧度。
池君寒額角一突,直覺宋若詞心裏藏著與他有關的事情沒有說,他定定看了她一會,目光如炬,火燙的能把人燎出洞來,才忽然扣著她的雙肩雙手,將她抵在了椅背上,強勢的逼迫道,“你到底藏了什麽事情要瞞著我,我們之間,也要這麽遮遮掩掩的說話嗎?”
她是他除了賀進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唯一心愛的女人。
她的每一次抗拒、冷眼,都無疑是對他的傷害。
宋若詞好像心軟了,咬唇隱忍了一會,沉默的推開了他,“沒什麽,我累了。”
這是她慣用的逐客令,代表她一個字都不願意說,徹底隔絕了她與他的世界。
他們如膠似漆過,也冷若仇敵過,池君寒冷眼盯著她良久,直到快要把她的心思盯透盯穿,才勉強一笑,不甘的鬆開扣著她的手,唇齒生澀,“那你……好好休息。”
宋若詞得以釋放,緊蹙的眉宇平坦了不少,她甩開他仍然停留在她手臂上,隻是沒有了力道的手,轉身便走。
花園的小傘涼椅下還留著她甜淨的香氣,紅茶喝了一半,奶蓋輕浮白皙,像一朵懸掛在天空的白雲。
池君寒端起輕抿了一口,鹹甜的奶蓋沒有入口,隻有紅茶的苦澀漫上了舌根。
賀進匆匆找到池君寒,見他坐在涼椅上發怔,急的抹了把汗。
他彎腰在池君寒耳邊說了個名字,池君寒幾乎是下意識的皺了眉頭,“我不去。”
賀進無奈,又趕著說了幾個字,什麽“不行了”、“嚴重”之類駭人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