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動搖
尹婉瑩湧起眼淚,抽抽搭搭的看向蘇瀾卿,得到蘇瀾卿默許以後,又怯又怕的說,“少奶奶,我不知道你跟大少爺都說了什麽,我知道我的存在對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擾,但是我真的沒有想和你爭鬥,難道讓我出去,就能讓你開心嗎,你怎麽罵我,欺負我,我都可以忍受,可求求你,不要對付我肚子裏的孩子,這是大少爺的孩子,是池家的骨肉,你這麽愛大少爺,為什麽不能愛屋及烏,可憐可憐我還未出世的孩子呢?”
宋若詞滿腦子隻有四個字——道德綁架。
她懷疑尹婉瑩學的不是護理師,而是個江湖騙子,否則這滿口胡謅怎麽能信手拈來,撒謊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一口一個欺淩弱小,好像要害了她肚子裏的孩子似得。
宋若詞聽的微微凝眸,素白的臉清透明淨,不染塵埃,“我究竟是怎麽欺負你了,才讓你這麽委屈,仔細說來聽聽,我完全不記得了。”
尹婉瑩咬咬牙,倒豆子一樣,添油加醋的說了不少半真半假的事。
要麽是潑熱水要讓她毀容,要麽是讓她下跪不準起來,從早到晚都是語言淩辱,她來卷起衣袖露出不少老舊的傷痕,委屈的眼淚潸潸,“少奶奶,我們無冤無仇,同是孕婦,你為什麽要這麽狠心對我!”
還真是,字字泣血——
配上她那一臉梨花帶雨的風姿,真是嬌弱可憐的小病花。
仆人們都被尹婉瑩的厚臉皮嚇到了。
她在池家的那陣子,宋若詞說有多在意她其實也不然,巴不得成天讓她滾,是她自己非要往少奶奶跟前湊,不光如此,頤指氣使的好像正經主人一樣。
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可真是爐火純青。
宋若詞忍不住上挑雙眸,露出一副震驚的模樣,身子前傾仔細看了看尹婉瑩手上的痕跡,嘴裏發出咋舌的聲音。
尹婉瑩心虛的想放下衣袖,卻被宋若詞精準的扣住手腕,袖子一下蹭到最高處,露出了之前被袖子遮擋的完全沒有傷痕的白色上臂。她用拇指用力揉搓在尹婉瑩的小臂上,那青紫的傷痕立刻暈染了開來,翻開手指一瞧,指尖居然沾滿了青紫色的粉末。
尹婉瑩嚇的小臉煞白,慌張的抽回手。
宋若詞卻冷不丁擠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抽紙擦擦手,慢條斯理道,“這可完全是暴力行為!”
“我居然幹出過這種事,說起來我自己都不信!”
“你怎麽能就這麽忍著,我打你,你就不還手了嗎,就傻傻被打,這麽包子的性格,是怎麽長大成人的?”
尹婉瑩被宋若詞用一種長輩的口吻嚴肅訓斥了半天,才將將回過神來,納悶的想,宋若詞這到底又是在玩什麽花招,生怕沒人不知道這是她弄出來的?
宋若詞慎重憐惜的拍了拍她的手,溫柔道,“去報警吧,不要再忍讓了!”
尹婉瑩徹底懵了。
連上首的蘇瀾卿都變了臉色,質地剛硬的菩提子都要被捏成兩半。
尹婉瑩連忙拒絕,“不不……”
宋若詞不由分說的扯住她,苦口婆心道,“如果我真的做了這些不良行為,我跟你道歉,都是我不對,我打你還罵你,這是故意傷人,萬一再有下次怎麽辦,所以還是報警把我抓住更好,這是我應受的,你不用感到內疚。”
尹婉瑩眼睛睜的溜圓,腮幫子漲的通紅,拚命抽著自己的手,見宋若詞宛如活見鬼一樣,花容失色的婉拒道,“少奶奶說笑了,我怎麽敢對少奶奶有怨言,少奶奶打我罵我都是應該的,怎麽能報警,這件事還是私了的好,何況我早就不在意了!”
“不行,必須報警!”
“別別別,少奶奶我不怪你……都是我不好。”
等的就是這句話。
宋若詞眼中一道銳光掃過,她手起手落,利落的甩了尹婉瑩一個耳光,力道相互,震的她手掌酥麻,尹婉瑩的臉頰也立刻腫起了一個大包,紅通通的好似猴子屁股。
大廳這麽多人,一個個大氣也不敢出,同時沉默了。
尹婉瑩呆了半秒,怨恨的眼裏都要迸射出毒針來,捂著高腫的火辣辣疼的臉,痛哭了出來,轉身向蘇瀾卿走了過去,好像被人打了回家找媽出氣的孩子,何其可憐,也何其……好笑。
看尹婉瑩哭的那麽傷心,楊媽捂住嘴巴,差點笑出聲來。
蘇瀾卿半副身子都站了起來,震驚的無以複加,連忙讓桂嫂將人攏了過來,怒喝道,“宋若詞,你還把不把我放在眼裏了,當著我的麵打人,你把家法規矩當成什麽了!”
宋若詞甩了甩酥麻的手,掌心泛起了嫣紅一片,“對不住老夫人,我最近也不知道怎麽了,手癢的厲害,有時候就像剛才那樣,突然控製不住自己了,尹小姐,真不好意思,打疼你了吧?現在你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去報警了。”
她臉上沒有一分內疚,反而揚起三分坦率的笑意,徐徐走至蘇瀾卿麵前,“老夫人想罰便罰吧,但家規是死的,人卻是活的,以前的家規,現在多少都不適用了,況且老夫人也請記得,如今掌家的人是我,我覺得這家法沒用了,那便真的就用不了。老夫人要真為尹小姐抱不平,不如就按我說的,報警把我抓起來好了,法律總比家法更公平。”
尹婉瑩一看見她靠近,立刻條件反射的往後縮了縮。
宋若詞連個輕蔑的眼神都不樂意分給她。
仗著背後有蘇瀾卿當靠山就能胡作非為,她是能忍不錯,但時至今日,她無需再忍,也不願再忍。
短短兩個月,宋若詞居然變了這麽多。
蘇瀾卿氣的連連冷笑,飛快撥動著菩提子大聲道,“好、你很好!”
曾經她讓她跪下認錯都不敢有一聲怨言的人,現在居然敢爬到她頭頂去,蘇瀾卿怎麽忍的下這口氣!
“我倒要看看,這個家是你掌權還是我掌權,他們都聽你的還是聽我的!”蘇瀾卿纏著菩提的手重重一叩桌子,底下的人都跟著一凜。
她指著宋若詞的鼻梁,發號施令,“把她押過來,家法伺候,讓她睜大眼睛看看,天還沒換呢!”
底下的仆人麵麵相覷。
桂嫂見眾人半天不動,急的拉下臉來威脅道,“一個個都聽不見麽,老夫人的話你們也當耳旁風,活膩味了趁早說,少奶奶以下犯上該罰,你們這是逆主,不聽老夫人的話,罰的更重!”
桂嫂尖利的聲音有如破裂的玻璃碎片,驚悚的刮過眾人脆弱的耳薄膜,喚醒了從前被蘇瀾卿支配的噩夢。裝聾作啞的人一下全都走了過去,瑟瑟索索的圍在宋若詞周圍,遲遲不敢動手。
“還愣著幹什麽!”
如同被一棒子打醒,終於有人害怕的伸出手,企圖壓下宋若詞立的筆直的脊梁骨。
楊媽從人群後衝了過來,一把打開那人的手,像護崽的母雞,咄咄逼人,“拿開你的髒手,你也配碰少奶奶嗎,掌家之權是大少爺親自允給少奶奶的,一切由大少爺說了算,他說是誰,誰才有這個權利,我看你們誰敢動少奶奶一下,等大少爺趕回來,饒不了你們!”
幾人又動搖了起來,似是風中搖擺的蒲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