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7.忠心不二?!
宋若詞這才注意到那隻木盆,不大,但有些深度,湊近了看,裏麵古樸的木質底上聚著一團團幽綠的光影,襯得深沉的水麵也頗為燦綠。
桂嫂看出她的疑慮,得意一笑,傲慢道,“少奶奶也算是出身不錯,但比咱們池家要遜些,這些好東西怕是少見,這可是老翡翠了,水頭足的很,外邊千百萬都有市無價,這都是老夫人的私藏,這不都拿出來見見天日,想著少奶奶身邊也沒個首飾鎮著,這才想讓你挑一件。”
翡翠?
宋若詞定睛,才發現水裏盛的果然是各種各樣的翡翠製品,吊墜、鐲子、戒指平鋪在烏木底上,散發著的綠光反映著水色和年份。
粗一看都知道桂嫂說的不假,這肯定是有價無市的寶貝,但蘇瀾卿怎麽可能這麽好心,把昂貴的翡翠平白無故的送給她?
“愣著幹什麽,看不上翡翠?”蘇瀾卿揭開茶蓋吹了吹氣。
這麽貴的翡翠,就算以前在媽媽那兒,也沒見過。
宋若詞一下就警覺了起來,看也不看浸著翡翠的烏木盆一眼,不卑不亢道,“謝謝老夫人關愛,不過翡翠昂貴,我怕是壓不住,這些都是老夫人的珍藏,君子不奪人所愛,我如果拿了,才是對老夫人不敬,這麽好的東西,還請桂嫂收起來,代老夫人好好珍藏吧。”
“哎,你好歹也是池家的兒媳婦,這麽見外幹什麽,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故意擠兌你呢。”蘇瀾卿嗔怪的睨了她一眼,笑吟吟的攬起腕上的千金玉鐲,懶洋洋道,“讓你選就快選吧,選好了剩下的我還要再清洗清洗放回去呢,不要浪費時間,去吧。”
她不著痕跡的將宋若詞擋了回去,曲翹的蘭指拈著杯柄,借霧氣遮掩,陰沉的注意著宋若詞的動靜。
宋若詞不愛財,對珠寶更沒什麽興趣,何苦她現在進退兩難,滿腦子都是怎麽拒絕,那烏木盆裏的翡翠就像一把把利刃,隻要她手伸進去,碰到一下,就會被劃上一刀。
可笑,蘇瀾卿的財富,是那麽容易輕動的嗎?
這明擺著是個陷阱,等著用翡翠勾幾個回合勝利給她下下麵子。
所以問題是出在翡翠上,還是出在水裏,盆子裏?
宋若詞有些口幹的深吸一口氣,試探著伸出兩根手指頭,輕淺的潛入水麵,打算就近勾那個壘在最上麵的翡翠戒指,等拿出來再見招拆招。
桂嫂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她的身後,眼裏閃動著興奮的光彩,趁著宋若詞專心,一把將她的手按到盆底,死死壓著不讓她掙脫,大聲道,“少奶奶別這麽小心翼翼,翡翠沒那麽容易碎,那戒指太大,恐怕你不能戴,不如就拿那個翡翠吊墜,水頭又足顏色又好,可是不能多得的寶貝,老夫人大方一回,你也別畏畏縮縮了!”
炸開在耳邊的聲音嚇的宋若詞一凜,回神過來,才察覺到手掌傳來的刺痛,好像分裂了一個口子,有銀針爭先恐後的往口子裏撕咬頂撞。
她痛的猛地往回縮手,卻被桂嫂死死摁著,隻能被那尖痛挫的臉色蒼白,緊咬嘴唇。
讓她猜對了,問題果然出現在水裏……
水是滾燙的,而且是鹽水,她的手才受傷上過藥,此刻無異於再遭受一遍淩遲。
宋若詞眼底忽然迸射出惱怒與冷意,徹徹底底明白了蘇瀾卿的目的。
她就是打算整治她給她點苦頭吃而已,讓她吃了啞巴虧還演了出好戲。
桂嫂說的翡翠吊墜沉在烏木盆的最底下,被許多翡翠器具擋住,桂嫂刻意抓著她的手在粗糙的盆底搓來搓去,刺痛傷口,明明就快摸到吊墜,卻還是故意繞開,繼續折磨。
被鹽熱水泡的發白外翻的傷口裏不斷滲出鮮血,將清澈的液體都染紅了。
綠瑩瑩的翡翠泡在淡紅的血水中,光澤愈發閃耀,說不出的詭異妖冶。
嗜心的痛,宋若詞冷汗涔涔,怎麽都翻不過桂嫂常年幹粗活練出的臂力。
冷汗迷了眼睛,宋若詞唇瓣都被咬破,狠狠的瞪著得意洋洋的桂嫂,指甲一點點摳起烏木盆底,讓手掌中心能有力撐起,然後反掐住桂嫂的手心,揚手打翻了整個烏木盆。
血色混著翡翠叮叮當當的濺落一地,蘇瀾卿瞳孔一震,喝茶的動作慢了一拍。
桂嫂被宋若詞摳破了手,熱鹽水痛的她臉色驟白,甩開了宋若詞纏著她的手。
剛才也是因為她巨痛,才讓宋若詞有可趁之機,打翻烏木盆,也有她的一份力道在。
看著一地翡翠,桂嫂嚇懵了。
翡翠的確不易碎,但有的透薄不厚,根本扛不住一摔,多多少少摔了幾件。
宋若詞藏起疼的不住發抖的受傷的手,忍著一頭冷汗與深沉的呼吸,慢而篤定的開口道,“桂嫂,你這是幹什麽,如果不願意讓我取翡翠,直說就是了,何必還要把翡翠打爛,這可是老夫人的珍藏,摔壞了一件你都賠不起,還是想想怎麽跟老夫人交代吧!”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那麽從織網起,就應該做好這盆翡翠有去無回的打算。
可惜看看蘇瀾卿的表情,大約還真是沒想到。
目光再堅定清明,也遮不住徹骨的心疼,宋若詞禁不住在心底冷笑,冷淡的打量起地上的碎翡翠——真是可惜,的確都是老物件、好東西,可惜遭上了這麽個不珍惜的主人。
蘇瀾卿額角的青筋一點點掙了出來,她怒不可遏的攥緊青瓷盞。
桂嫂心慌了,連忙跪到蘇瀾卿跟前辯解,六神無主道,“老夫人明鑒,這真不是我摔的,是少奶奶,都是她幹的,我怎麽可能會摔老夫人的東西呢!”
蘇瀾卿勉強咽下一口氣,嘴角輕輕抽動,正要將桂嫂扶起,宋若詞清婉的聲音便臨了耳根。
“老夫人,這是打算包庇下人嗎?”
蘇瀾卿怒從心起,眼神掩不住的鋒利,驟然抬頭望向她。
宋若詞雖然蒼白,卻從容的噙著微笑半分不怕,她眼底有絲絲豁出去的狠意,清晰明白的昭示著,不藏不掩。
“老夫人年紀雖長,但眼神一向好的很,應該看的出,方才是桂嫂在襯著我的手吧,桂嫂力道大,粗活幹多了,我怎麽抵的住她的力氣,況且——”
她輕輕攤開手掌,不偏不倚的對著蘇瀾卿的臉,掌心原本被刺的細微的洞眼已經被熱鹽水泡漲開來,受創的外皮泛白發卷,不斷的溢出淡淡血絲,看上去十分可怖。
宋若詞的手雖然攤著,但仍然因為痛楚而不斷蜷縮顫抖著,她此刻的手比臉更白。
“我的手已經變成這副模樣,連伸直的力氣都沒有了,怎麽可能打翻木盆?桂嫂不光打翻了,還企圖栽贓嫁禍,實在可惡,老夫人請明察,一定要嚴懲她,給池家上下做個表率才行!”
桂嫂恨她恨的咬牙切齒,急忙為表清白的攤開自己的手,指著上麵的血口子道,“我的手也被少奶奶摳壞了,老夫人,我不可能打翻木盆的,我伺候老夫人這麽多年,怎麽會這麽不小心!”
吱呀一聲,宋若詞居然將小院的門給打開了。
桂嫂哭叫的聲音傳出很遠,門口幾個仆人麵麵相覷,雖然不敢進去,也都伸長了耳朵聽裏麵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