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8.我不知道

  宋若詞嘴角揚起一抹冷笑,犀利的目光刀子般刮向她,“不然呢,你覺得我還笑得出來,換做你是我的處境,想必你連死都不怕了——算了,你懂什麽換位思考,跟你說也是廢話一通。”


  她微妙的岔開話題,池君白的臉色果然緩和不少,溫情的垂下眼眸,盯著她的小腹道,“好歹我也是孩子的父親,不要對我那麽凶,寶寶聽了會傷心的。”


  宋若詞臨到喉頭的憤怒,忽而像一槍啞炮般消失的無影無蹤,隻剩煩悶。


  孩子,是她現在唯一的軟肋,也是他用來攻擊她的武器。


  池君白敏感的察覺到她的態度轉變,抬唇一笑,人畜無害的外表保持的很好,“好了,我不惹你生氣了,我今天很開心,你猜為什麽?”


  宋若詞丟給他一個誰在乎的眼神。


  池君白不怒反笑,沉悶的笑聲從胸腔中迸出,看樣子是真的開心,“因為我抓到了一個人,一個一直想要的人,就這麽剛剛好,有人把他送上門來了。就在你產檢的醫院,我猜你們是擦肩而過,可惜緣分太淺,終究還是見不到最後一麵。”


  他瞧著宋若詞的眼睛,不動聲色的審視著,“巧的是,大姐今天也去醫院複查,她撞見他了,告訴了我,我的人立刻就去抓了,果真抓到了。”


  宋若詞有些呼吸不上來,眼睛酸澀,大腦混沌,好像被丟進了死海裏。


  她的身體一下被冰冷籠罩,狂跳的心率,出賣了她僵硬茫然的表情下,最深處的恐慌與痛苦。


  最後一線理智告訴她,她不能哭,不能讓池君白看出端倪。


  眼淚堵在眼眶裏,晶瑩閃爍,她極慢極慢的扯出一抹苦笑,嘴唇抖的連一整句話都說不完整,“你說的是……是誰?”


  池君白揚眉,“除了池君寒,還能是誰?”


  宋若詞發出一聲抑製不住的哽咽,飛快的捂住自己的嘴巴,搖了搖頭,“不會的,他、他藏了這麽久,怎麽會被你找到,是不是假的,他故意的?”


  池君白徐徐彎下腰,移開宋若詞捂臉的手,捧著她蒼白的小臉,柔聲道,“不會的,他死了,我檢查過他的屍體了。你不知道吧,他中了很嚴重的槍傷,在手術台上就不行了,我將醫生帶走,他在那兒掙紮了一個小時,心髒漸漸不動了,自生自滅,我對他不薄吧?”


  宋若詞不敢看他的眼睛,眼前的池君白簡直就是惡鬼,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淩遲時的刀片,不致死,卻疼的人恨不能死。


  “為什麽?”


  她淚流滿麵的問。


  池君白溫柔的擦去她的眼淚,欣賞著掌心剔透的淚珠,輕描淡寫道,“醫療事故而已,生死天命,和我有什麽關係?”


  宋若詞恨不得掐死他,可她的手連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小刀也被收走了,痛苦嗜咬著她的血肉,可她連瘋的資本都沒有。


  “池君白,你會遭報應的!”


  血絲一絲絲繞上她的眼球,紅腫的眼眶盲目流淚,心口鬱結的憤怒催上大腦,宋若詞喉頭湧上一口腥甜,毫無征兆的嘔出一口鮮血,直直往後倒去。


  她輕而白,像一張單薄的紙,閉眼前還在茫然的想,池君媛為什麽要背叛她。


  她信任的人,為什麽一個個都離她而去。


  池君白被她的模樣嚇住了,他扶住宋若詞綿軟的身體,嘶吼著朝門外叫道,“快叫醫生過來!”


  宋若詞和池君寒的回憶,像走馬燈一樣回閃在讓人沉溺的夢中。


  她像一條擱淺的白鯨,瀕死的枕在沙灘上,任由稀少的海水絲絲撫過即將幹枯的身體,換取片刻的慰藉。


  她不想醒來,夢很長,但好在沒有痛苦,她這小半生經受的苦太多了,一點甜都彌足珍貴。


  “二少,少奶奶若是再不醒來,恐怕不光孩子保不住,連她自己也……”


  醫生焦急的話語回蕩在耳邊,宋若詞像一粒石子砸進平靜的湖麵,擴散出圈圈漣漪,驚擾了她本該恬靜的夢。


  孩子——


  她的寶寶,她在這世上唯一的牽掛就是她的寶寶。


  就算孩子的爸爸是池君白,她也不在乎,寶寶是她一個人的寶寶,是她的。


  她得醒過來,為了孩子……


  掙紮中,她感到一雙微涼的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額頭,絲絲冷意驅散了體內的幹燥炎熱,眼皮也沒有那麽沉了,陡然睜開,久違的光線刺眼極了,她分泌出眼淚,模糊的看著那個人的臉。


  池君媛沒料到她會突然醒過來,手一頓,臉色忽而變的很深,她丟下幫宋若詞降溫的沾水毛巾,轉身往外走。


  “別走……”宋若詞沙啞道,“大姐,別走。”


  池君媛沉重的駐足,頭也不回道,“我幫你去叫醫生,你現在的情況很危險,隨時會喪命,醫院都下過病危通知單了,我沒想到,你居然還能醒過來。”


  她無聲的歎了口氣,“這也算是好事,人活著,才有念想。”


  “大姐覺得,我現在還算活著嗎?”宋若詞虛弱的問道。


  她雖然一直昏迷,但大腦活著,能感覺到外界的一切,他們說的話做的事,還有好幾次臨危手術,她都知道,現在醒過來,自然想起了所有。


  池君媛啞然良久,才淡淡道,“就算為了孩子,你都得活著,不是嗎?”


  “你說得對……”


  宋若詞疲憊的勾起嘴角,治療太久,身上的傷口添了許多,隻不過心死了,她也已經對痛麻木了,“他臨走的時候,有說過什麽嗎?”


  池君媛背影一怔,“我不在場,對不起,我不知道。”


  宋若詞轉頭落下一顆眼淚,卻麵無表情。


  他死的時候一定很孤獨吧,身邊沒有一個人的陪伴,忍受著身與心的雙倍折磨。


  可惜她卻不知道,她還在傻傻的等著,都是她的錯,是她把他親手推給死亡。


  那天賀進的話沒錯,她千算萬算,算漏了她的愚蠢。


  居然輕信了一條狼身後的走狗……


  “請大姐幫我叫醫生吧,我想活,就算死,孩子也得生下才行。”宋若詞閉上眼睛,忍住不去想那些讓人煎熬的事,她太虛弱了,虛弱到流淚都會牽扯身體的創傷,可她默默承受著,再痛,也抵不過她的罪過。


  許久沒有聽見聲音,宋若詞以為池君媛走了,睜開眼睛,卻發現池君媛麵對著她,複雜而深刻的眸裏藏著誰也看不懂的情緒。


  “你不問我,為什麽要出賣他嗎?”池君媛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勇氣,才能將這句話說出口。


  宋若詞怔怔的抬起頭,看著素白的天花板,輕聲道,“人已經死了,問再多也沒用了。大姐,如果你還想救我,不要再提他的事了,你不知道,我現在有多麽想跟他一起走,隻是我不能,但不代表我沒有這樣的勇氣。”


  池君媛猛地抬頭,深深看了她一眼,飛步奔出去找來醫生。


  宋若詞能醒來是個奇跡,醫生也都鬆了口氣,要是這位夫人和肚子裏的孩子沒了,隻怕池家的新主人不會放過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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