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7.此生不複見
他沒有將被唐肅清打的事,告訴宋若詞。
出門前唐風易刻意將碎發放下,遮住了額角的傷口,其實他被拐杖打的背脊一直在發痛,但沒有在宋若詞麵前露出一分難忍。
他的妹妹此刻需要他,也隻有他了,他不能讓宋若詞覺得不安。
宋若詞破涕為笑,哭紅的鼻尖與濕漉漉的雙眸像極了小鹿,她從未有過像現在這般心安,快回家了,回到那個幸福的好像她從未離開過的家,她就可以解脫了。
到了目的地,由唐肅清安排的人,專門隔離了宋若詞,提取了她的血液化驗。
化驗需要不少時間,宋若詞想了想,拉著唐風易道,“不如趁現在,你陪我去宋家吧。”
唐風易當然沒有異議,撫摸著她的頭發默許了。
二人走出大樓,卻撞見了不知何時等在門口的唐千愛。
她的臉色很不好,白的慘淡,像遭受過巨大的打擊般失魂落魄,明豔嬌縱的麵龐布滿了忐忑的愁雲,她看見唐風易身邊的宋若詞,先是一愣,緊接著極難的擠出一抹笑容,“你們出來了,結果怎麽樣?”
唐千愛問的小心翼翼,眼裏帶著她自己都不承認的害怕。
池君寒握緊了宋若詞的手,麵無表情道,“沒出來,不過快了,你的希望落空了,我還是說服了爺爺,有些事不是你瞞就能瞞過去的,她始終是你我的妹妹,我希望你能坦然的接受她的回歸。”
唐千愛淒清一笑,眸子徐徐轉動到宋若詞身上,用一種陌生的沒有溫度的目光,平靜的打量著,“那你呢,你也是怎麽想的?”
撇去朋友的身份,宋若詞再一次認真端詳她的容貌,才發現自己與她,竟然這般相似。
不僅僅是第一次見的麵善而已,作為雙胞胎,即便不是一模一樣,眼角眉梢也有一股神似的韻味,隻是兩個人風格太不同,才致使誤會了這麽多年。
宋若詞抬頭看了看始終牽著她的唐風易,後者回了她一個堅定的眼神,她心裏熱熱的,果斷道,“我也想回家,回我自己的家。”
唐千愛嗤笑一聲,“你這樣……都讓我覺得,你那年接近我都是帶著目的的了。”
唐風易聽的眉頭一皺,冷冷道,“你還打算在這兒擋路到什麽時候?”
“你們打算去哪兒?”唐千愛訕訕的收回視線,臉色蒼白道,“別誤會,我不是自願來的,是爺爺他,要我全程陪同,他怕你騙他,所以讓我這個親姐姐……來鑒定鑒定妹妹。結果昭然若揭,我這麽早回去,不好跟老爺子交代。”
她歎氣道,“就當收留我一會,讓我跟你們同路吧。”
唐風易條件反射的認為她又在打什麽鬼主意,皺著眉頭剛想回絕,就被宋若詞扯了扯手。
“千愛——”宋若詞單薄的氣場,在唐千愛這樣幾十年如一日的嬌寵下的大小姐麵前,輕的幾乎看不見,她像隻純白的兔子,要融化在雪光裏。慢吞吞的問道,“如果我回家了,你會高興嗎?”
唐千愛靜靜看了她一會,轉身背對著她道,“我當然不會開心,但你能回來,也多少讓我心中的負罪感減輕了,也不算壞事,你畢竟是我的妹妹,何況我不希望你回來,你就不會回來了嗎?”
她們是同一時刻降生在這世上,也曾是最親密了解的人,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宋若詞不願。
她垂下微青的眼瞼,眼角的淤痕依然明顯,“那天晚上的事情,我不會再告訴任何人,包括姑姑和爺爺。我能理解你當時的想法,你並不是希望我死,隻是想逃出去而已,你也的確帶人來救我了,後麵的事,誰都無法預料……我不怪你。姐姐,我們是世上最親最親的人,我答應你,幫你保守秘密,我們不能冰釋前嫌嗎?就像上學的時候,我們隻是單純的作為對方的好朋友,互相傾訴心底的秘密。我們的關係,本應該如此,不是嗎?”
他們的腦海中,都還存留著小時候的記憶。
生來便是一起的姐妹,長大也總是穿著相似的碎花裙子紅皮鞋,眉眼間的神韻讓人根本分不出誰是誰,她們好的就像是一個人,奶聲奶氣的約定要要互相保護,可最終還是走向了兩條截然不同的路。
唐千愛的瞳孔輕輕一晃,流露出幾分難以言喻的酸楚,她沒有回頭看她,疲憊的說道,“我不需要你幫我保密,那件事是我做的,就算你告訴所有人我也不怕,我逃出來,你沒有逃出來,那是你的命,本來就不該怪我!”
宋若詞失望的無話可說,記憶裏那個愛護她的姐姐,終究是消失了。
“我明白了。在此之前,我還要一件事要問你。”
宋若詞走到她身側,直視著她的眼睛,“三月十五日的晚上,在酒吧裏的那個男人是誰,你是清楚的,對嗎?那個人不是鍾文清,也不是池君白,而是另有其人。一個你熟悉到,光是看背影輪廓都認得出的人。”
唐千愛忽然抬起了頭,佯裝吃驚的模樣,“不是池君白,還能是誰,池君白不是都承認了,孩子是他的?”
“你不要騙我了。”宋若詞水紋一樣溫柔的眼波通透而明淨,讓人極難在這樣澄澈的目光下撒謊,“答案我已經知道了,我現在,隻是需要你的佐證。那天晚上的人到底是誰,是不是他,你告訴我。”
唐千愛的偽裝徹底碎裂了,她徐徐眯起眼睛,似乎在衡量什麽,“現在知道這些,對你而言還有什麽用處嗎?他的身邊已經有了比你還要更合適的女人,你沒法翻盤了,就算借住唐家的力氣,和你肚子裏的孩子,也改變不了他的心。”
“我比你更懂他。況且,孩子是我的孩子,與他有什麽關係?生下來,我一個人撫養即可,我隻需要你一句話而已。”宋若詞湊近了她,用讓唐風易聽不見的聲音,低語道,“隻要你告訴我,我就永遠離開他,絕不會再與他糾纏一分。”
她這句話觸動了唐千愛藏在心裏最深的弦,她意圖放下又忍不住自私拿起來的那段感情,促使她鬼使神差的答應了宋若詞的請求。
唐千愛輕輕從包裏取出一張照片,正是她之前給宋若詞看過的,指證鍾文清是那個男人的照片。
宋若詞不解的挑了挑眉。
“照片上的人是池君寒。”唐千愛用指尖輕柔的摩挲著照片中的背影,眼裏藏著她自己都沒有發現的眷戀深沉,“我騙了你,那天他穿的就是這件衣服,我雇傭的私家偵探也是因為發現這些事,才被我勒令停止調查,並且不允許與你聯係。你沒有在他的衣櫃裏發現過這身衣服吧?因為我後來借機去池家,將他的衣服帶走丟掉了,沒人知道那是我幹的,我本來打算把這段秘密藏在心底裏,看著你像傻子那樣被耍的團團轉,我這心裏才好受些。”
唐千愛抬起頭,烈烈燃燒的眸子裏像是裝了一團火,她咧嘴輕輕一笑,執著道,“我告訴過你了,你可要遵守你的諾言。永遠永遠的離開他——你要知道,你與他在一起,是絕不會有好下場的,你們之間,遲早有一個,會害死另一個。”
宋若詞心頭一突,極為不適的拽走了她指尖掐的很緊的照片。
她從來不信這些幼稚的詛咒,可唐千愛的每個字都讓她忐忑不安,她聽的出其中的恨意與嫉妒,但她不想說出來。
因為回到唐家,她與唐千愛必定是朝夕相處,可池君寒,卻是真的一輩子都不用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