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4.死別

  池君寒挑了挑眉,抬起搭在膝上的手叩了叩桌麵,“賀進——”


  溫楚月一愣,看見剛才在樓下的特助用最快的速度出現在了他們的麵前。


  賀進氣息微喘道,“大少,有什麽吩咐?”


  “你怎麽辦的事,隨隨便便放人進來,連身份都不核查?”池君寒音調沉濃,一眼都不去看溫楚月,“趕出去,我的耐心已經到底了,下不為例。”


  賀進驚愕的看了眼同樣驚詫的溫楚月,他頓了頓,還是選擇聽從池君寒的安排,小聲道,“溫小姐,不好意思了。”


  溫楚月氣的一下便站了起來,本就冷厲的眉目更鋒利了些,“池少,我不知道我有什麽地方得罪過你,即便如此,也不必用那麽羞辱人的方式欺負我,與那些圍在你身側的鶯鶯燕燕不一樣,我也不是任人欺辱的。”


  她的幻想與計劃全都被池君寒突如其來的一招打的粉碎。


  溫楚月性子傲然,家世不低,從小就是眾星捧月長大的,追求者不計其數,從未被人這樣打臉過。


  池君寒已經別開頭,不願多看一眼,“趕出去。”


  溫楚月性子再冷,也是個未經風雨的溫房嬌花,氣的無處發泄,眼眶頃刻紅了,咬著唇瓣羞憤的盯著池君寒,“你怎麽能這麽欺負人!”


  賀進已然明白了大半,小心翼翼湊到池君寒身側,附耳道,“大少……這位真的是溫小姐本人,我核實過她的身份與行程,那晚她的確去過柏林電影節,穿的也是紅禮服,柏林不會再有第二個溫楚月了,大少是不是看錯了?”


  賀進是絕對忠於他的,他調查的結果,百分百沒有錯誤。


  池君寒撩起眼簾,說不上是失望還是質疑的眸光鎖定在眼前女人的身上。


  脾氣、模樣,沒有一處像她。


  真的是認錯了嗎?溫楚月側身的時候,清冷的氣質有一絲與她重合了起來,若是穿著紅色禮服,披著黑發,隻看側影,似乎的確可以以假亂真,隻是三年了,同樣的幻覺,為什麽仍然會出現。


  宋若詞剛剛離開的時候,他常常會以為她在身邊,偶爾一瞥的女人都是她。


  池君寒定了許久,方才聲音低沉的問道,“你真的是溫楚月?”


  溫楚月紅著眼眶冷笑道,“看來池少心心念念的,是其他的溫楚月,既然如此,我也實在幫不上池少的忙了,還請池少另請他人吧。”


  她起身要走,池君寒卻也沒攔著。


  溫楚月疾走了幾步,見沒有人來追,心中的忿忿一陣湧過一陣,刺的她滿臉尷尬,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人家要找的不是她,她還自作多情了那麽久,臉都丟盡了!

  溫楚月的高跟鞋踩著樓梯噔噔的下去了,不一會便出了餐廳,毫不猶豫的上車。


  賀進在玻璃窗前目送著她絕塵而去的背影,低低歎了口氣,轉身問道,“三年了……大少還是會出現那樣的幻覺嗎,我還以為,大少的病已經好了。”


  宋若詞走後的第一年,池君寒過的非常艱難。


  因為執著的相信她沒有死,就在自己的身邊,一度嚴重到每天都需要心理醫生的調理才能安然入睡,他的愧疚已經抵達了巔峰,所產生的幻覺,都是他所爆發的點點滴滴,直到兩年後,才有所好轉。


  池君寒孤寂的瞧著餐桌上搖曳的燭光。


  小提琴的演奏還在繼續,隻是浪漫的調子此刻聽起來,蒙上了層陰鬱的灰暗。


  連四周精心準備的鮮花都黯然失色了。


  池君寒額角鈍痛,他不住的按揉著,將那晚所見到的身影,與溫楚月的模樣重合比擬。


  好像是像的,可那種撲麵而來的熟悉感,絕對是溫楚月所沒有的。


  他不相信那是假象,卻也同樣被病情困擾著——那到底是他過度思念產生的幻想,是假的,還是他尚且沒有找到她。


  賀進見他的呼吸急促了起來,連忙揮手讓演奏師和侍應生都退下去。


  他滅了散發著膩人香味的香薰蠟燭,打開窗戶讓他透氣,抬手輕輕按揉著池君寒的額角,“大少既然已經放下了,就不要再念著了,少奶奶在另一個世界一定過的很好,新的墓已經修好了,我讓人每天打掃送上新鮮的花,她會開心的。”


  所有人,都在陳述一個事實,宋若詞死了,死了三年了。


  池君寒仰起頭,垂上眼睫,異常疲憊的啞著聲音道,“那不會是假的,我不可能看錯……”


  他突然睜開眼,坐直了身體,眸心一亮,“你幫我去跟溫小姐賠禮道歉,順便問她一件事,參加柏林電影節的那個晚上,她是不是掉了一支口紅,掉在了我的腳邊。”


  當時隻要回過頭,他便可以見到她。


  溫楚月的聲音,與那個女人的聲音並不同,眼神會騙人,耳朵不會。


  那個女人絕對不會是溫楚月。


  賀進知道,不讓他挖出真相,池君寒絕對不會罷休。這三年以來他認錯了不少人,見到略有相似的便以為宋若詞回來了,賀進沒少跟著查人,結果無一例外,都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死透的人,化了的骨灰都葬在墓地了,回不來的。


  盡管如此,賀進還是低頭答應了他,他是秘書,是池君寒的手和眼,他下達的命令,他必須遵從。


  賀進去見溫楚月的時候,理所應當的被拒之門外了。


  但他手段超然,區區一個溫楚月還不在話下,輕易的完成了池君寒的囑托。


  溫楚月說,她的口紅沒有掉,甚至從來沒有見過他,她一直在偏廳接受采訪,沒有出過會場一步。


  答案昭然若揭,池君寒要找的,另有其人。


  這個回答像是給了他希望,他發了瘋的去找柏林電影節那晚穿著紅色禮服的女人。


  然而無論明星還是名媛,沒有一個人是她,更沒有一個人見到過她,好像那晚的女人隻出現在他的麵前過,成了他一人的獨家記憶。


  賀進悄悄聯係了心理醫生,口吻沉重,像是下定決心般,“醫生,大少的病已經很嚴重了,幻覺頻頻發生,可能要進行很長一段時間的治療,回國後,希望你能配合治療……他好像快瘋了。”


  心理病的誘發成分很多,看似好了,卻總會在某一天的某個點觸發解禁,從而病入膏肓。


  池君寒這般瘋狂的姿態,在賀進眼裏已經不在正常範圍了。


  因為他認定,宋若詞已死,是他親眼看著,從湖裏撈出的屍體。


  ……


  一覺醒來,快抵達目的地了。


  國內正是早中交接的時間,天氣好的出奇,雲層間浮現的太陽散發著柔和的金光。


  唐千染這一覺睡了很久,小荔枝早就醒了,正趴在唐風易懷裏吐泡泡。


  久違的寧城已經離的很近,從窗口往下看去,正在降落的飛機行過半個城市的上空,將所有的繁榮喧囂盡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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