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5.一個死人罷了!
池君媛徐徐上前,勾住她的下巴,唇齒之間溢出的字眼仿若冰錐,“你記住我今天的話,再讓我發現,你敢欺負苒書一次,我一定要你生不如死,就算是池君寒,也休想攔住我。”
她捏著尹婉瑩的下頜,低聲道,“聽見了嗎?”
池君媛才是池家的主人之一。
尹婉瑩很清楚,即便她現在再撒潑,池君媛也會有數不清的招數來對付她。
而她的歸宿,最後隻能是花園裏那個陰冷的小黑屋……
尹婉瑩突然抖了一下,毛骨悚然的抬起頭,直直望著池君媛的眼睛,臨到嘴邊的惡毒話語,突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她不想去地下室,再也不想了……
尹婉瑩的下頜被池君媛的指甲抓的生疼,她突然想到了三年前,她劃破宋若詞的臉的時候。
鮮血沿著她的手指滴落,那時她興奮的快要發狂,可是現在呢……
原來這麽疼。
“對不起,大小姐……我知道錯了。”
她僵硬的垂下頭去,臉上的傷疤隱隱作痛,她像是被牽住的傀儡,無法動彈,也不敢動彈。
聽著她口中低微的音調,池君媛輕蔑的冷笑一聲,卻沒有鬆開她的下巴,她指著唐千染的方向,冷冷的命令道,“我還以為你有多大的膽子,原來也不過如此,尹婉瑩,你以為你跟我道歉就足夠了嗎,別忘了你得罪的人究竟是誰,向宋苒書道歉,我隻給你五分鍾的時間。”
池君媛抬起下頜,淡淡瞥了一眼客廳裏的壁櫥鍾,口吻突然變得十分散漫,“如果五分鍾以後,我還是聽不見讓我滿意的答複,我不介意先斬後奏,讓你去那個地方——相信君寒也是不會怪我的。”
池家的每個人都知道,尹婉瑩最怕的地方,便是花園裏的地下室。
否則她那天也不會寧肯自殺,也不願意回地下室了。
尹婉瑩含著惱怒與窩火的目光狠狠瞪向池君媛,但在看見池君媛的那一刻,就迅速斂去,隻餘屈辱。
她死死摳住手心,牙齒咬住嘴唇內壁的皮肉,甚至咬出血腥味,才閉上眼睛,強迫自己艱澀的張開嘴巴,走向了宋苒書。
唐千染麵無表情的看著尹婉瑩走過來,稍稍往後退了一步。
她很清楚狗急跳牆的意思,如果尹婉瑩突然不想活了,給她一刀,她可不想成為那個倒黴鬼。
拉開距離以後,唐千染才重拾目光,平靜的看著麵前的女人。
尹婉瑩與她的仇,追溯到三年前,但這的確是唯一一次,尹婉瑩向她道歉。
盡管是池君媛強迫的。
尹婉瑩背後站著池君媛,她不敢亂動。
隻要她現在有個突兀的舉止,池君媛立刻會叫老丁帶保鏢過來,將她關進地下室裏去。
然後到了晚上,池君寒失控的時候,就是她生不如死的時候……
她活的還不如一條狗!
尹婉瑩身子細細的發著抖,回憶著曾經那些地下室留下的陰影,臉上的表情變得非常古怪,她急促的呼吸著,像是渴水的魚一樣,認命的低頭說道,“宋苒書,對不起!”
一個簡簡單單的對不起而已,掀不起唐千染心裏的波瀾。
可她卻忽然覺得五味陳雜。
對不起並不能抹去那些痛苦,但一句輕飄飄的話,好像無形中給了人安慰。
池君媛冷眼看著尹婉瑩,片刻後,溫和的問道,“苒書,你接受她的道歉嗎?”
唐千染知道,如果她說不接受,那麽池君媛一定會強迫尹婉瑩道歉,直到她接受為止。
她並不稀罕尹婉瑩的道歉。
她當年所經曆的痛苦,即便讓尹婉瑩千刀萬剮也不夠彌補。
隻是有一點,她必須強調。
唐千染搖了搖頭,輕聲道,“我有一個要求。”
她指著尹婉瑩,指尖像是嫌髒一樣,與她隔著不遠的距離,分明是麵對麵的兩個人,卻好似擁有著雲泥之別。
“我希望她,道歉的時候,稱呼宋小姐,而非宋苒書。”
需要得到道歉的,是三年前已經死了的宋若詞,而不是她唐千染,更不是這個虛假身份的宋苒書。
既然要道歉,就該向受害者道歉。
現在,算什麽?
池君媛一愣,尹婉瑩也一愣。
兩個人同一時間看向了唐千染,目光中情緒複雜。
池君媛好像明白了什麽,眼眶中有淚意閃爍,好像在祭奠什麽已經失去的東西,她無聲的哽咽了一聲,用手捂住嘴唇,微微垂下頭去,半晌才收拾好情緒,得體的抬起頭,溫潤的目光軟玉一樣看著唐千染,“好。”
她再看向尹婉瑩的時候,比原先還帶著幾分冷酷,“聽見了嗎?”
尹婉瑩的心像被狠狠紮了一下。
宋小姐……
她明白唐千染的意思,無非是想借一個稱呼,讓她向宋若詞道歉。
居然讓她跟宋若詞道歉,怎麽可能,想都不要想,宋若詞是輸家,她才是贏家,一個贏家,絕不可能向輸家低頭!
良久,尹婉瑩的道歉都沒有說出口。
她死死咬著嘴唇,好像要用牙齒將唇瓣縫合起來,倔強到一個音節都不肯發出。
唐千染也不著急,隻是慢慢等著,她對尹婉瑩太清楚不過了。
一個永遠把“宋若詞”當成假想敵的女人。
一輩子都把自己禁錮在勾心鬥角裏。
何其可憐,也何其可恨。
她的道歉不重要,她不過是想,為三年前做個句號的尾聲罷了。
她終究不再是宋若詞了。
池君媛寒著臉色,上前兩步,走到尹婉瑩的麵前,聲冷如冰渣,“聽不見宋小姐的話嗎,讓你對宋小姐道歉,你這是什麽臉色,難不成我們還委屈你了嗎?”
尹婉瑩素來怕她,聽見她的聲音,忍不住又閉上了眼睛,往旁邊挪了挪。
她怕池君媛,也怕地下室,可她不甘心……
為什麽宋若詞那個已經死掉的人,還有這麽多人為她撐腰!
她不過是個死人罷了!
“老丁,叫人開地下室的門,把她帶過去——”池君媛的忍耐是有限的,她臉色漠然,一瞬不瞬的盯著尹婉瑩,眼底隻有濃重的恨意,“既然這是她的選擇,我也隻能尊重她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