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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章 何為女人

  我眼前的日子開始快進,眼看著白景麒躺在床上不吃不喝,除了偶爾動一下的眼珠,你根本看不出她還活著的跡象。


  第三天的時候程白澤怒了,他大步流星的走進臥室,掰開白景麒的下巴往裏麵如填鴨一般的灌粥,白景麒死瞪著他,嗆一口,吐一口,我站在旁邊特別窩囊的陪著掉眼淚,這個女人是我嗎,她執拗的讓我跟著心疼,我甚至想勸勸她,你吃點飯吧,別這麽折磨自己。


  或許是環境不同,抑或者是我沒有跟愛的人陰陽永隔,我不敢想卓景死了我會怎麽樣,但是我這一刻,我覺得這是她的人生,她僅僅是個長得跟我一樣的女人而已,她叫白景麒,雖然她看不見我,不知道我一直在她的身邊看著她日日煎熬,但是我已經把她當成我的朋友,我想勸她對自己好一點,不要在這麽下去了。


  ‘啪嚓’!!一聲,程白澤猛地把手裏的碗扔到地上,“你想死沒那麽容易!!”


  白景麒嗆得直咳:“我要去陪他,你攔不住我,我要去陪他……”


  程白澤的神色一冷,滿臉陰鷙:“來人,去白府把我的小舅子帶過來,就說姐夫想他了。”


  白景麒的神色一緊:“你找我弟弟做什麽!!”


  管家在門口遲疑:“少爺,要是讓小舅爺看見少奶奶的樣子,回白府後可能會多說什麽,到時候……”


  “什麽時候掄到你多說話了,我說帶來就帶來!!!”


  管家不不敢在多言,點了下頭隨即就下去了,白景麒卻如同活過來一般在床上猛烈的掙紮:“你找我弟弟幹嘛!你叫我弟弟做什麽!!!”


  程白澤看著她陰測測的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臉:“乖,我那麽喜歡我這個小舅子,怎麽忍心對他做什麽呢。”


  我心裏發緊,我忽然害怕這個人,我覺得這個男人太可怕了,你根本就吃不準他下一步要做什麽,但是說出來的每一個字,好像都是威脅。


  白景麒的嘴巴再次被堵上,我茫然的站在原地,看著她流淚無助的眼,我著急,但是卻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直到走廊上傳來童聲,我聽見脆生生的孩童的聲音:“姐姐!姐姐我來了!!”


  “我小舅子來了。”


  程白澤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看著白景琪微微的笑了笑:“我這就帶他進來見你。”說著,他打開門隨即走了出去,我緊隨其後,看著走廊上那個正朝著這邊蹦蹦跳跳的四五歲的小男孩兒,不禁有些發怔,是小寶,我弟弟小寶?

  “姐夫!!”


  他穿著一身格子小西服,搭配一雙鋥亮的小皮鞋,妥妥的錦衣玉食的小少爺模樣,宗寶跟在他的身後,還在不停的出聲提醒著:“少爺你慢點。”


  程白澤卻迎了上去,一把抱起了小寶:“想姐夫了嗎。”


  “想了。”這一世的小寶絲毫不像是我認識的模樣,他嘴甜的厲害:“姐夫,我姐姐呢,我想我姐姐了。”


  “你姐姐啊,她在屋子裏等你呢。”程白澤說著,將他放到地上,指了指白景麒的臥室:“她說要跟你玩兒個躲貓貓的遊戲,讓你蒙著眼睛進去找她,你玩兒不玩兒?”


  “我玩兒!”小寶笑的眼睛像月牙一般:“我最喜歡玩兒躲貓貓了,姐夫,你快把我的眼睛蒙起來!”


  “好,來,姐夫這就給你蒙上。”程白澤說著,從旁邊的傭人手裏拿過一個布條,細細的蒙在他的眼睛上,隨後‘噓’了一聲,:“小聲點哦,姐姐就藏在裏麵了。”


  說著,他拉著小寶的手往屋子裏進,順便看了門口的這些包括宗寶在內的傭人一眼,張了張嘴:“我跟景麒要陪我小舅子玩兒遊戲,你們站在門口,不許打擾。”


  大家都點了點頭,宗寶雖然臉上透著疑惑,但也沒有多說什麽,但這個年代,按照宗寶的身份來講,就算是他想說什麽都沒有辦法去說吧。


  我自然是跟著程白澤進了臥室,看著床上白景麒的眼睛登時瞪大了一些,望著小寶,嘴裏著急的嗚咽著。


  “噓。”程白澤看著白景琪又做出了一個手勢,蹲下身拍了拍小寶的肩膀:“去找吧,你姐姐就藏在櫃子裏了,我會給你提醒的。”


  小寶笑嗬嗬的模樣,“嗯,姐姐,你給我一點聲音啊,我來找你啦。”伸手就順著牆摸了起來。


  程白澤牽著嘴角,慢悠悠的走到床腳,掀開了地上的一塊地磚,白景麒努力的想看著他做什麽,但是手綁著,整個人起不來,到時我看的一清二楚,地磚下是個小盒子,程白澤不急不緩的打開那個盒子,我的眼睛登時就睜大了,居然是把手槍!!


  “姐夫,我姐姐在這邊嗎。”小寶脆生脆氣的問著,已經摸到了另一邊的牆角。


  “嗯,就在那附近了,你馬上就要找到她了。”他淡淡的回著,卻慢慢的站直身體,拿著手槍,當著白景麒的麵輕輕的擦拭,白景麒當時就急了,一雙腿不停的蹬著,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


  “噓。”程白澤看著白景麒勾了勾嘴角,然後‘嘎達’一聲,上膛,在白景麒血紅的眼睛裏,抬起胳膊,指向了那個還在茫然摸著的孩子。


  “姐姐,你在這裏嗎,我聽見你的聲音了,姐夫,姐姐是不是在這裏。”


  “乖,你在摸摸,你姐姐就要蹦出來了……”


  “嗚嗚!!嗚嗚!!!”白景麒急的腿蹬著床發出‘噗通噗通’的聲響,小寶有些茫然的四處找尋著聲音:“姐夫,什麽聲音啊。”


  “是你姐姐讓姐夫發出來的,她說不想讓你那麽快就找到她。”程白澤含著笑的繼續張口回著,腳下卻輕輕的往小寶方向走了幾步,槍口幾乎要抵到了小寶的太陽穴上。


  “姐姐!不要增加難度嗎,我找不到啊!!”


  白景麒要瘋了,她的嗓子幹啞的發著聲音,瘋狂地想要掙脫開這個繩子。


  “姐夫,你不要在搞出聲音來了,聲音一亂我就找不到姐姐了!!”


  小寶不明所以,還在執著的摸索著。


  “好,姐夫不弄出聲音來了,你姐姐讓我給你提示一句暗號,你隻要說,你會好好吃飯嗎,你要是不吃飯,我就再也吃不到嘍,那她就會出來了。”


  小寶緊了緊鼻子:“可我不喜歡這個暗號,姐夫,我不想玩了。”


  程白澤微微的歎了一口氣:“你要是不玩你姐姐就生氣了,那姐夫就把暗號給你改改,你跟你姐姐說,姐姐,你要是不好好的,那我就再也不理你了,看看她會不會出來啊。”


  小寶懵懵懂懂的張口:“姐姐,你出來啊,你要是再不出來,那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不對不對,你要不是好好的,那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姐夫,我說的對不對。”


  “對,你是最聰明的孩子了。”


  程白澤輕輕的應著,眼睛卻看向了白景麒:“不知道你姐姐會不會答應出來呢。”


  掙紮的白景麒卻猛地停止了動作,她的眼淚一時間裝滿了複雜的情愫,憤怒,著急,緊張,心疼,害怕等等都有,最後,她的眼神落到了那支還指在小寶太陽穴位置的槍口上,隨即,木木的點了一下頭。


  我心裏一空,對著程白澤的臉拚盡全力的甩出了一巴掌,“你是人嗎!!!”但是手掌卻從他的臉上穿過,我直接蹲到地上,放聲大哭。


  得到了白景麒的點頭,程白澤麵帶微笑的走過去,他解開了白景麒手上的繩子,拿掉了她嘴上的東西,但是槍,仍舊拿在手裏——


  “景麒,別再藏著了,弟弟等著急了。”


  “姐姐?你在哪裏嘛。”


  “弟弟!!!”鬆開的一瞬間白景麒就連滾帶爬的奔下床,幾步跑到小寶身前跪坐在地上,一把抱住了他:“弟弟……弟弟……”


  小寶不明所以,嘿嘿的笑著,“姐姐,你把我臉上的布條拿下來啊。”


  白景麒餓了幾天的樣子如同鬼魅,她搖搖頭:“不能拿,弟弟,拿了你下次就能找到姐姐了,姐姐這次藏得地方是個秘密,你下次要繼續找,找到姐姐為止,知道嗎。”


  小寶撅了撅嘴:“嗯,不要嘛,姐姐,不要嘛,我要看。”


  “乖,你去找管家玩兒,姐姐家裏的管家給你做了艘木船,你去玩兒,等姐姐把藏身的地方給整理好了,你在回來,啊。”


  “我不嘛姐姐,我要看……”


  “乖,管家,來人!”白景麒大喊了一聲,門口無人回應,站在一旁的程白澤把槍收了起來,拍了一下手,大門隨即被人拉開:“少爺。”


  程白澤的下巴往白景麒的方向送了送,下人隨即識相的看向白景麒:“少奶奶,有什麽吩咐。”


  “帶我弟弟,去看管家做的大船,別把他的眼罩拿下來,要給他個驚喜。”


  下人還是先看了程白澤一眼,得到他的應允,這才應了一句‘是’,上前來領小寶:“小舅爺,走,帶你去看大船去。”


  “真的有大船嗎,多大,能坐人嗎。”


  “小舅爺看看就知道了……”


  直到門重新關上,白景麒才撐著自己已經枯蒿的身體站起來,瞪向程白澤,咬牙切齒的吐出三個字:“你無恥。”


  程白澤卻是滿臉的無所謂,他慢慢的抬腳踱到白景麒的身前:“我的確是無恥,但是你要是尋死,我敢保證,更無恥的事情我都能做的出來,你們白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命,不單單是你的獨苗弟弟,我全都讓他們下去陪你,不然,我怎麽舍得你在下麵一個人孤單寂寞啊……”


  “你……”


  白景麒抬起手就要打他,手腕卻在半空直接被程白澤攔住:“你不就是想下去找他嗎,他的骨灰被我找來了,我找道士埋到斷魂崖了,你聽過那裏嗎,道士說,埋到那裏的東西下不去,上不來,陽間也找不到,陰間也找不到,因為那地方太邪了,好多冤魂會日日夜夜的折磨著他,所以呢,他就隻能受苦,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可以投胎,就算他來世為人,也活不下去,而你死後,我會給你風光大葬,外帶著你們家幾十口人,黃泉路上寂寞不著你,除了他,你誰都能看見,開不開心,嗯,你開不開心?”


  “你這個……你這個魔鬼!!!”


  白景麒哭的悲慟,一個人被逼到極點的樣子大概就是這種吧。


  程白澤卻伸手給她拂了拂淚,嘴裏輕輕的張著:“我可以做天使的,但是你不給我機會啊……”


  “你滾!你給我滾!!”


  程白澤卻生扯著她,因為他一鬆手,我保證白景麒會如一個花瓶般碎到地上:“我要滾去哪裏,這是我家,你以為他還惦記著你嗎,你錯了,你出嫁的那天,他就是我最特別的座上賓了,我是沒給他弄出來,但是邀請他來參加我的婚禮,這還是可以的……”


  “你說什麽……”白景麒的眼睛瞪得發直:“你為什麽要告訴他我結婚,為什麽?!!”


  程白澤輕輕的吐出一口氣:“我想得到他的祝福啊,那天,他被鎖著鐐銬藏在人後,我得讓他看看你穿上婚紗多漂亮,也讓他飽飽眼福啊,哎,聽說他回去就不吃不喝了,你說,他都看見了,心裏會怎麽想你,不過我倒是覺得他死的很好,省的你解釋了,死了也就不會愧疚了是不是?“


  白景麒看著他張了張嘴:“你不是人你……你哪裏還是跟我從小一起長大得那個人。”


  程白澤輕哼了一聲:“你還知道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就算是先來後到,你也應該是嫁給我的,何況,咱們從小就是定親的……”


  “我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包辦婚姻!!”


  “但你隻能承受!你是個女人!!”


  程白澤惡狠狠的鬆開手,指著她的鼻子:“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同意你爸爸讓你去上什麽新派學校,民族大義,哪裏輪的上你個女人跟著杞人憂天!你的人生我早就跟你安排妥當了,這一輩子,你就隻能按照我給你的路走下去,否則,你就無路可走!!”


  白景麒站在那裏,身子如風中的秋葉微微顫抖:“女人怎麽了?我是女人我就不能關心天下大事了嗎,我的民族正經曆生死浩劫,難道卻讓我守著小情小愛跟你過日子?你太自私了,你這個人,既自私,又無恥……”


  “隨便你怎麽想,我就是小情小愛了,我顧不上別人,我能管的就隻有你,身為女人,你就隻能未嫁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三從四德,三綱五常都牢記心間,我可以對你寬容,但是這個寬容的尺度必須是你對我絕對服從!”


  “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白景麒忽然輕聲的冷笑了起來:“你真是讓我見識到了,三綱五常?哈哈哈哈哈~~~你以為你是誰,你能管的了我的人還能管的了我的心嗎!”


  “既然心不是我的,那人,就得是我的!!”


  扔下一句話,程白澤轉身向外麵走去:“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在綁你,你家人的命都在你手裏,你自己看著辦吧。”


  ‘砰’!的一聲,門關上的瞬間白景麒卻一屁股坐到地上,我不知道她在想著什麽,直到她爬起來,踉蹌的爬到自己的梳妝台那裏,從隱秘的夾層中往外摳著一樣東西,應該是她故意藏得,摳了很久,直到指甲都斷了,我才看見她摳出一張照片,手掌大小,她小心翼翼的拿在手裏,捂在胸口,我掃了一眼,看見了卓景那張熟悉的臉,隨即就控製不住的淚如泉湧。


  “來生……我一定要做個男人,我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如果這亂世還是沒有分出一個結果,那我就與你比肩而戰,你要等我,你要等我……”


  我捂住自己的嘴,看著她無神的眼,心口幕地抽痛不已,這疼痛如此真實,我直不起腰——


  你幹嘛要發這種誓啊!我的個親娘啊,這輩子好了,陰陽人了嘛!

  “小姐?你怎麽會弄成這樣?!!”


  宗寶敲門走了進來,看著白景麒手腕上勒出的紫痕一臉震驚,白景麒抬眼看了看站在門口偷聽的下人,微微的牽了牽嘴角:“沒事,我這是摔到了。”


  “胡說!你這明明是……”


  “住嘴!!”白景麒打斷他的話,怒瞪了門口一眼:“給我關門!!”


  隨即又看向宗寶,聲音壓得很低:“你可不可以幫我辦件事。”


  宗寶怔了怔:“什麽事,小姐,你到底發生什麽了,是不是先生對你……”


  白景麒擺擺手:“不要多問,我沒事,他不會對我做什麽的,我這輩子,隻求過兩個人,一個是我現在的丈夫,但是他騙了我,一個就是你了,你會幫我的嗎。”


  “小姐,我的命都是你救得,你想讓我幫你辦什麽都行。”


  “很簡單的一件事,你幫我去打聽一下,那天槍斃了幾個人,都其實我們沒做什麽事情,隻是遊行而已,怎麽就會被槍斃了這麽嚴重,還扣了那麽大一頂的亂黨的帽子,我們也隻是想呼籲ZF實業救國啊,你幫我去問問行嗎,就是去警局打聽打聽。”


  宗寶的臉色有些為難:“小姐,我就是一個長工,我在警局不認識誰啊。“


  白景麒卻起身,從自己的梳妝台的一個小盒子裏掏出了幾塊大洋塞到宗寶的手裏:“拿這個去問,就算是口風再嚴,也會透露出個一二三的,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幫我打聽一下斷魂崖在哪裏,啊,算我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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