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般若
黃水仙此刻也不再那麽害怕了,走到白媽媽麵前,扶了扶眼鏡,驚訝中帶著激動的語氣道“這麽,你是白牡丹的母親?可你為什麽……”
黃水仙想什麽,白媽媽已然知曉,歎息著搖頭道“像這樣的大戶人家,我們做丫鬟的,哪有資格成為主人的母親?這白家,我親眼看著它壯大,然後頹敗,這個家死的死,散的散,最後落了個白茫茫。但是!隻有我的白子,成了角,一個真正的角!”
到最後,白媽媽原本憤恨的表情,忽然又變得無比自豪起來。
白媽媽的話,讓黃水仙跟虹醫生都沉默了。
在那個時候,大戶人家的規矩,總是讓人無語的,白媽媽隻是不幸中其中的一個,不過她也是幸運的,因為她的兒子,成了當世獨一無二的“白牡丹”!
但同樣,她也是最不幸的,因為是她親手送走了她兒子。
“既然你薑黎黎不是他女兒,那誰是?”趙吏吐出瓜殼,忽然開口了。
白媽媽忽然拉起黃水仙的手,淚水還未幹的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笑容“我知道是你,因為不管是你行為作風,都跟我的白子時候一模一樣,而且,你方才唱戲的聲音,簡直就是白子!”
黃水仙震驚了,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深藏在心裏的秘密,居然被白媽媽,這個理應是自己奶奶的女人知道了。
看到她的表情,白媽媽已經了然,摸了摸她的額頭,道“是奶奶對不起你,害你沒了爸爸……”
感受著親人手心的溫暖,回想起孤獨的身世,黃水仙再也忍不住的撲到白媽媽的懷裏,哭喊道“奶奶!”
“乖!乖……”白媽媽緊了緊懷裏的孫女,一手輕拍著黃水仙的後背,一手抹著流下的眼淚,雖然在哭,卻笑的很幸福。
“那麽,真相大白了?”趙吏笑了出來,凶手找到了,那他重見光明的日子就近了。
隻是,在他從沙發上站起的時候,卻感覺腳下踩到了什麽,剛想俯下身子,卻聽到了虹醫生開口了。
“不對!白牡丹不是喝毒酒死的,他是死在喉嚨被割斷,流血過多,窒息而死的!”虹醫生的忽然開口,驚醒了抱在一起的兩人,同樣也驚醒了趙吏。
原本以為找到了殺人凶手,最後又是空歡喜一場嗎?趙吏有些憤恨的拔出了咯他腳的東西。
這是一根紅色的線,這種紅,是深紅到讓人覺得有些惡心的紅。
趙吏皺起眉頭,剛想把它丟出去,卻忽然聽到一直沉默的楊凡開口了。
“紅色的,是血!”
趙吏一個激靈,他想他明白了什麽。
在眾人疑惑的眼神裏,趙吏拿著這根線走向了那一直放在一邊的箜篌前。
“我想我知道凶手是誰了!”
趙吏有些興奮,他將這線的一端係在空了弦的那一格,而後用力拉直,在另一端係上。
這根紅線,居然是那根斷了的弦!
趙吏抬起手,在每一根弦上撫了過去。
箜篌不愧是趙吏嘴裏的上古神器,隻是輕輕一彈,便發出了悅耳的聲音,即使隻是簡單的撫動,也足以讓人沉醉。
卻隻有一人沒有為之沉迷,反而按著自己的額頭,露出一副極其難受的表情。
“殺死白牡丹的,就是這根弦,般若,你對嗎?”
趙吏原本看著白媽媽的眼神,忽然看向了她們身後的虹醫生,兩人為之一驚,忙轉身望去,卻見到難以置信的一幕。
隻見原本坐在一邊靜若處子的虹醫生站了起來,忽然化作一道青煙消失在了她們眼前,卻又突兀的一身紅妝出現在了箜篌的一旁。
楊凡眯了眯眼,他自然已經認出了這身紅妝,便是鬼市裏那個女人所穿,原本以為隻是個普通的器靈,卻沒想到這女人,竟然是這把上古時期就流傳下來的樂器,箜篌的器靈,般若!
“原來你沒了記憶,就是因為缺了這根弦。”趙吏的眼神忽然變得有些嫌棄起來“怎麽樣,想起什麽了嗎?”
“我想起來了……”般若喃喃細語一般的重複著這句話,而眾人,也了解到了白牡丹的死,是怎麽一回事。
白媽媽走後,白牡丹便起身放下了手中倒滿毒酒的酒杯。
心有所覺的他,望向了窗口那風華絕代一般的身影,心裏暗暗下了個決定。
白牡丹請求般若與他再唱一曲,就跟以往一樣,就當是最後一次的絕唱。
般若雖然是器靈,卻也懂得主人的心思,便答應了下來。
一人一靈,一人一扇,卻都是風華絕代的美人。
一曲一調,都是那麽的讓人沉迷其中。
一袖一舞,都是那麽的讓人無法自拔。
縱使白牡丹喉嚨已壞,此刻也唱的如此動聽,貌似連房內含苞待放的牡丹也聽的入迷了,綻放出了最美的顏色。
一曲唱得花齊放,一袖舞得地暗。
的便是此時此刻的情景,可惜卻無人有緣得見,真是憾事!
曲,終究會唱完。
舞,也終究會結束。
當般若滿帶笑意的回過頭時,看見的,卻是白牡丹手中的長劍,以及那句冰冷的話。
“般若,跟我一起走吧!”
長劍帶著最原始的下劈,對著般若砍了下去,驚慌失措的般若不自覺的被嚇斷了一根弦,而這根充滿力量的弦,正好纏住了白牡丹的脖子。
一番掙紮終無功,國色香始化塵。
一生風華絕代,卻為了一把箜篌喪了性命,雖早有死意,卻不想是死在了最親密的人的手中。
可悲,可歎!
思緒的混亂衝擊著般若的腦海,對於失手殺死自己主人的自責,讓她悔恨交加。
當回過神來,卻已經人去樓空。
苦苦追尋的凶手,到頭來卻發現,竟是自己所為。
可恨,甚是可恨!
“不要!”趙吏看出了般若此時的不妥,忙出口想要製止。
卻不想,般若數千年的修為實在太過強悍,即使不是戰鬥型的器靈,也不是趙吏能靠近的。
尖銳的聲音從般若的嘴裏發出,穿破黑暗的悔意,黃水仙跟白媽媽已經昏闕過去,而離的最近的趙吏更是不堪的捂著耳朵直翻白眼。
“地無極,玄心正法,道法長存,金身法降。護!”
楊凡在第一時間喊出了這句口訣,一道金色大鍾模樣的光罩,迅速將四人圍在其中。
趙吏鬆了口氣,剛想道謝,卻聽得“蹦”的聲音,數道刺耳的斷弦聲傳來。
聞聲望去,卻是箜篌的弦已然全斷了。
無盡的悔意,讓般若不得不自我摧毀。
“可惜了……”趙吏摸著箜篌,嘴裏發出歎息,也不知是可惜自己的眼睛,還是可惜了這把箜篌。
楊凡走了過去,伸手在雙眼前一抹,一番金黃光閃過,看了眼正在沉睡的般若,而後道“她還可以修補,隻要你修補好了,她就會回來,你的眼睛依然有得醫。”
趙吏搖了搖頭,歎道“算了吧,這是把殺過主人的樂器,我可不想死在她的手上。”
楊凡沉默著,趙吏的沒錯,沒有人會喜歡一個殺過主人的器靈,哪怕這個器靈的本體再怎麽風華絕代。
“不過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帶著它。”
趙吏疑惑道“為什麽?”
楊凡歎道“我有預感,你的未來,會需要到它!”
楊凡的話毫無邏輯可言,是人都不會冒這個險。
但是顯然,趙吏不是人,更不是個正常人。
“好!我帶著它!”
楊凡看著趙吏將箜篌用黑布包好,背在身上,心裏滋味萬千。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仿佛看到了那些死在他劍下的人的鮮血已經沾滿了他的雙手。
有目的的殺是殺,誤殺也是殺!
他不是箜篌,學不來以己樂人。
他更不是般若,學不來因為殺了個人就自我毀滅。
他是藍殺,他是碎公子,他是三絕病鬼!
殺,是他必須走的路,不管是殺人還是殺鬼!
有恨必須消,有仇必須報!
隻有恨消仇逝,才能真正步入道家的門檻。
看來自己這十幾年養尊處優的靜頌黃庭,倒是磨滅了他的殺性。
楊凡苦笑一聲之後,眼神卻突然變的淩厲起來。
就算我現在因為拜入了道法自然的道家,磨滅了我的殺性,不過,張顯宗,你必須死!
隻有這樣,我的念頭才會通達!
師傅,允許我這次任性一下,替你報了仇,我便會遵循你的意誌,將上清觀發揚光大的!
不知道為什麽,楊凡總有一種莫名的感覺,那是一種即將失去某種東西的感覺。
很玄妙,很奇異。
捉摸不透。
“你在想什麽?”將箜篌背好的趙吏忽然問到。
楊凡淡淡的開口道“沒什麽。”
趙吏帶著疑惑的眼神望著楊凡,他可不是傻子,一刹那的殺氣也是殺氣,鬼對殺氣可是很敏感的。
不過他不打算管,也懶得管,反正這世道死的人夠多了,多死幾個少死幾個,跟他沒有任何關係,反正他是不死的存在。
趙吏緊了緊勒帶,戴上帽子,道“我們該走了。”
“那就走吧……”
幻術隨之散去,原地隻留下沉睡在沙發上的白媽媽與黃水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