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第四十四章 海神遺迹，故人重逢
「啪嗒……」
一滴晶瑩的淚花從腮邊墜落，撞擊在甲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莎拉緊抓著陳寅的衣衫，纖細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顯得愈加蒼白。
聰明如她，又怎會聽不出來陳寅話語中的諸多漏洞。
整個瓦羅蘭大陸，雖然論底蘊和學識，沒有一個國家能超過戰爭學院，但戰爭學院里那些擁有遠見卓識的前輩們，莎拉好運在私下裡全都去拜訪過，每一位前輩見到莎拉好運都十分客氣，但每當談起陳寅目前的狀況，他們都會面沉如水。如果真的有辦法治療陳寅，他們又怎會拖延至今呢……
想到此節，莎拉好運就覺得內心猶如被刀絞般痛楚，淚水根本不受控制的奔涌而出。不論未來如何，此刻的她，只想與愛人靜靜的相伴這每一刻。
唉……
感受到了臂彎內女人的悲傷，陳寅的心中同樣暗自嘆息。
可惜，現在他的肩頭，太沉重了……不僅要抗下戰爭學院的千年傳承，還要扛下整座瓦羅蘭大陸的生死存亡。
待一切外敵肅清，秩序恢復，大陸恢復萬象更新，四海昇平之後，他自然也想帶著心愛的女人們隱居一隅，長相廝守的過上些平淡的生活呢。
就是不知道，留給他的時間，是否還足夠呢？
想到了這裡，陳寅不自覺的再一次摟緊了懷中那個正在啜泣的身軀。
「報！前方海域出現狀況！」
這時，傳令兵的呼喊，瞬間打斷了陳寅的遐思浮現，也打斷了二人溫馨相伴的寧靜氛圍。
小莫號上的船員們幾乎都是約德爾聯盟的海軍軍人，對於莎拉中將和陳寅大人之間的情史，他們全都心知肚明。
對於莎拉中將的脾氣，更是一清二楚，雖然莎拉好運中將平時的脾氣十分好，但有兩種情況除外，第一種就是外出執行任務的時候，她一切以軍紀為先，鐵腕無情；第二種情況就是她與陳寅在一起約會的時候，但凡被人打擾過，她會很記仇，事後總會給攪局者穿小鞋，狠狠收拾對方一頓。
所以，每當陳寅和莎拉好運在艦橋甲板私會的時間，所有船員及其長官們，都很有眼色，也十分默契的不敢去打擾他們倆。
而此刻，傳令兵的到來，說明肯定有大事發生，而且是下級海軍官員們無法做主的事情。
「哦？出了何事？上來說吧！」
聽到陳寅回話后，長著一副狸貓面孔的傳令兵，這才擦拭了一下額頭因為緊張而不斷滲出的汗水，從艦橋下的扶梯噔噔噔的一路跑上了二層甲板。
「報告元帥大人，雷達顯示，前方海域有特殊情況！似乎有很多海船正聚集在前方30海里左右的區域！海底似乎也聚集著許多大型海洋生物！雙方似乎是在戰鬥中！」
傳令兵挺直了身體，一口氣說完了情報后，雙眼目不斜視的緊盯著腳尖，內心腹誹不已，自己的上司，還有上司的上司，都不敢去打擾中將大人和元帥大人的約會，卻派自己來送死，真是太惡毒了，不就是前幾天打塔林牌的時候，贏了他們幾十個約德爾銀幣嘛，那幾個小氣的傢伙！別人都是坑爹坑老子坑兒子，那兩個傢伙，合夥坑外甥！！希望老天保佑，元帥大人和中將大人，最好都不要記住自己這個小小的中尉。
「有這種事？莎拉，你讓軍艦保持在一個安全的區域，我先過去看看吧！」
這名中尉感覺到身旁好像有一陣微風拂過，他微微抬頭，卻發現陳寅已經在艦橋前消失了。
「咯噔，咯噔……」
伴隨著高跟軍靴踩在甲板上的迴響，一個高挑纖細的身影出現在了中尉的面前。
中將大人……中尉瞬間渾身緊繃，心跳瞬間達到了每分鐘100以上。
「你，有些面熟……」
莎拉好運微微低頭，看著眼前的狸貓面孔的傳令兵。
「不，不可能的。中，中將大人，你肯定，記錯人了！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傳令哨兵而已！」狸貓中尉一身冷汗瞬間浸透了背衫。
「呵呵，中尉級別的哨兵？你想愚弄我嗎？不過，你真的很面熟呢？讓我想想……」莎拉好運微皺著眉頭，陷入了思考。
姑奶奶，你快別想了……趕緊放過我吧！狸貓中尉心中腹誹，欲哭無淚。
可惜，狸貓中尉的期盼沒有如願，只見莎拉好運微皺的眉頭慢慢舒展，嘴角漸漸勾起了一絲微笑。
「我想起來了……」
「你是萌噠上校和萌塔少校的侄子，綽號「小賭神」的羅葩？對不對啊？」
「中將大人，我，我叫葩羅，不是羅葩……而且，我雖然是他們倆的外甥，但我一直奉公守法，根本不，不賭博！」
聽到葩羅的自辯后，莎拉好運掛在嘴角的微笑越發燦爛。
「葩羅，你是否記得，我們海軍軍規條例第一款第三條的規定，還有第三條的補充規定呢？請立刻背給我聽一下……」
葩羅再一次挺直了身體，大聲的背誦道:「軍令如山，律如鐵；言出必行，行必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檢舉，有功……」
從開始的理直氣壯，中氣十足，葩羅越背誦聲音越小，身體也開始微微發顫了起來。
「既然還記得住，你就把出海前到今天為止，你參加過的牌局，還有所有跟你一起打過牌的軍官名字，都交代一下吧……」
十多分鐘后，小莫號指揮艙外的甲板上，七八個肩上掛著少校、中校、大校不等的約德爾海軍將領們，哼哧哼哧的趴在地上做起了俯卧撐。
「三，三百二十七，三百，三百二十八，三百二十九……」
伴隨著計數員顫抖的口令，他們咬著牙，用纖細的胳膊支撐著毛絨絨胖墩墩的身體，每做一次支撐，還不忘記用殺人般惡狠狠的眼神，冷冷的瞟上一眼正站在他們前方，負責給他們查數的葩羅。
那些個眼神代表的意義很簡單明了，「小子！等死吧！」
葩羅:……
——
距離小莫號30海里之外，正前方的霧靄中，一片陸地若隱若現，在靠近那一片連綿的海岸線的遠海區，幾十艘大小不一的海盜船和武裝商船，已經被分割成了大大小小的幾個區域，這些區域所在的海面下方波濤起伏，暗流涌動，無數龐大的海獸軀體在幽暗的海面下忽隱忽現，不時的就會有一兩條攜帶著浪花與漩渦的龐大身軀從海面下破浪而出，瞬間撲向那些看起來十分渺小的船隻，用龐大的身軀將某一艘倒霉的船隻，撞擊到支離破碎。
當然，這些海面下的海獸也不是毫髮無損，四周的海面上，除了破碎的木板和船帆，也有十餘條肚皮泛白的海獸屍體，它們的鮮血同樣浸透了這一方海域，只不過對比人類船隻的戰損，海獸們的死傷要少很多了。
陳寅到達此處數百米之外的上空后，入眼的就是這樣的一副情景。
「吼……嗷……」
一條身型超過百米的巨大蛇形海獸，忽然竄向了半空，咬向了一個飄忽的身影。
只不過，這個黑色的身影似乎早有預謀，他右臂一展，一個精鋼打造的三棱拳刃出現在了他的手臂之上，身體瞬間一分為三，將衝上來撲咬的巨型海獸一閃而過。
三個一模一樣的身體，同時對著尚未來得及扭轉身體的蛇形海獸發起了狂風驟雨般的猛烈攻擊，蛇形海獸的身體上瞬間崩開了數十條巨大的割裂狀傷口，血水如同開了閘門的水庫般，四散噴濺。
「吼吼……嗷……」
蛇形海獸扭動著身軀，發出了充滿痛苦的巨大吼聲，狂暴的聲波激蕩在空氣中，周圍的海船上巨大的白色帆布被吹的烈烈作響，它似乎明白自己即將殞命於此，猩紅的豎瞳中，此刻死死盯住了那個對它造成了重傷黑色的身影，當那個身影的三個分身合二為一，並即將墜落在一艘武裝商場的那一刻。
這條海獸發起了臨終反撲，張開了滿嘴利齒之後，它那超過二十米的巨大頭顱，狠狠咬向了那一艘小型武裝商船。
「不！！」
「別過來啊！」
「救命啊！」
船上驚恐失措的人們奔呼慘叫，許多人忙不擇路的竟然跳入了海中，他們卻忘記了此刻的海中才是真正的死地，海水劇烈的翻滾著，無數大大小小的海獸們撕咬著墜入海中的人類，殷紅的獻血在海水慢慢擴散。
在這條蛇形海獸臨終前的死命反撲之下，這艘人類的小型武裝商船被它撕咬的粉碎，只可惜那道給它造成了致命傷害的人，卻並不在那艘小型武裝商船之上，這條耗盡了精力和生命力的蛇形海獸，瞪大了死不瞑目的豎瞳，慢慢墜入了海底。
另外一邊的海面上，同樣體型的另一條蛇形海獸，似乎是這條死去海獸的配偶，它正在跟四頭巨型虎鯨圍攻著一艘巨大的黑色海盜船，聽到伴侶臨死前悲鳴后，在憤怒之餘，它似乎有些慌亂，有些急切，想立刻脫離開此處的戰場，奔赴到伴侶的身邊。
當精神力不集中，戰場上的任何一個瞬間都是極其致命的，就在這條海蛇再次扭頭望向伴侶隕落的那個方向時。
「嘭！」
它的一隻豎瞳瞬間炸出了一大片血水，一顆角度極其刁鑽，拖著焰尾的子彈擊中了它的右眼，同時炸開了它的半個頭顱。
「噢喲喲！！船長射的好！！」
「哈哈哈，還是船長槍法最准，我們乾死這群海怪！」
看到自己的船長一槍幹掉了威脅最大的巨型海蛇，海盜船上的士氣再次瞬間提升，槍炮轟鳴聲中，一群奇裝異服的海盜們大呼小叫的對著海面下進行著新一輪的無差別攻擊。
「咦？！竟然是，他們？」
猛然間看到了兩位熟人，讓陳寅微微有些驚詫。
可以說，如果沒有這兩個人，陳寅至今可能依然漂泊在某個海域，繼續做一名默默無聞不知何時就會葬身海底的小海盜。要麼就是與莎拉好運一起，停留在藍焰群島的某個小島，兩人過著一些簡單平凡的海邊生活。
能夠進入到戰爭學院，能夠一步步的成長至今，名聞大陸，也算是拜這二人所賜。
雖然這兩個人，對於陳寅而言，都是惡客，但是，他們確實間接的促成了陳寅在瓦羅蘭大陸的成長。
要不要現在下去跟他們打個招呼呢？
咦？還是，再等一等吧，好像又有新的狀況了？
感受到了海底深處，那個不斷上浮的龐大身影，陳寅收起了一臉輕鬆的表情，神態也變得微微有些凝重了。
海面上，人類與海獸們的廝殺依然持續，但是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道何時起已經被滿天的黑色烏雲遮蓋，原本蔚藍中滲透著點點猩紅的海水，也漸漸變成了濃稠的黑褐色。
「咔嚓～」
當第一道雷霆閃電劃過天際，劈入海中的那一刻起，烏雲中瞬間出現了無數的電蛇涌動，天空中似乎正在醞釀著某種強烈的攻擊。
狂風，驟然而起……
深海中開始出現了無數不停旋轉的小型漩渦，它們越轉越快，越轉越大，最後形成了一道道由海水組成的蛇形龍捲風，如廣場上的大型噴泉一眼直衝天際。
原本圍繞著人類船隻不停廝殺著的海獸群們，似乎接受到了什麼命令一樣，眨眼之間，就快速的撤離了這個被烏雲籠罩，被颶風席捲，被水龍捲覆蓋了的區域。
「海獸們撤退了！」
「海獸們跑了！我們贏了！哈哈哈！」
殘存的海盜船和武裝商船上，響起來一片片的歡呼聲。
雖然船隻周圍的天氣和環境極其惡劣，但對於這些在海上討生活的傢伙們，不過是天氣變化，粗枝大條的他們早已經習以為常。
「噗！」
一根並沒有抽完，還閃爍著火星的小半截雪茄煙頭被人狠狠的吐在了甲板上，一隻黑色的靴子狠狠跺了上去，濺起一圈細微的火花。
「不太對勁，真的不太對勁……」
這是一名頭戴牛仔氈帽，身披灰色披風，一臉絡腮鬍子的中年大漢，他緊皺著眉頭，喃喃自語著。
他所在的船隻是一艘中型武裝商船，相比於其他的商場，這隻商船的水手們似乎都以他馬首是瞻，大家各司其職，並未慌亂。
「老大！海獸們都跑散了！咱們現在開船登島嗎？」
這個時候，一名魁梧的水手來到了絡腮鬍子男的身旁，詢問道。
「不，我們向反方向開！我們不登島了，全速離開這裡！」
絡腮鬍子猶豫了片刻，終於下定了決心撤離此處。
他們的船也是第一艘做出了反應，遠離了此處海域的船隻。
其他武裝商船和許多海盜船也開始紛紛行動起來，只不過，絕大部分船隻都是向著那一片被霧靄籠罩著的大陸前行，如同絡腮鬍子男這種反向撤離的船隻，幾乎沒有。
看著同行們和海盜們如同飛蛾撲火般湧向那片神秘大陸陸地，絡腮鬍子男的麵皮一陣抽動，他雖然嗜財如命，但更加惜命，最終理智戰勝了心中的慾念，心中開始默默自語。
「以老子對於危險的感知，還有老子縱橫江湖四十餘年的經驗來看！今天肯定要出大狀況！祝你們好運吧……這趟出門運氣太差，竹籃打水一場空了，唉……真他么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