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轉瞬之間,出人意表。
香桃怔愣半刻,反應過來,登時大怒。
“白可太過分了!”
走了兩步,就想砸門。
卻見公主抬手,“我們走。”
語氣很疲倦很沉重,垂著頭,也看不清表情。
說完,轉身,也沒上轎,就一個人朝皇宮的方向一步步走去,步步穩,背影哀,狀似遊魂。
香桃何曾見過公主這般,什麽話都不敢說了,緊跑兩步,惴惴不安跟在公主身邊。
“公主,坐轎吧?”
福凝沒有反應。
四方鄰居完全驚呆了。
發生了什麽?
怎麽雪膚少年把心上人關在了門外?
不是等了一夜又一夜,才盼來的嗎?
他們看著少女伶仃堅強的背影,更難過了,都不敢出聲,怕驚擾了被悲傷籠罩的少女。
車夫駕著空馬車靜靜跟著,護衛們在後頭,也斂了所有氣息動靜。
他們都在竭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唯恐一絲不和諧的聲音,都會讓公主突然崩潰。
日頭西沉。
福凝不聲不響,走進了夕陽裏,在後頭看著,就像她與夕陽,成為了淒美的一體。
香桃很擔心很擔心,為此更加小心,不時轉頭觀察公主。
剛剛走進宮門,她發現,公主的雙肩在輕微抖動。
立即上前一看,卻見不知什麽時候,公主已經淚流滿麵……
時隔十四年,福凝公主——再一次哭泣。
眼淚哭腔,遍體鱗傷。
……
皇帝聽說小公主哭了,又驚又怒又心疼,什麽都顧不了,丟下幾個論事的大臣,急急忙忙去迎她。
福凝咬著嘴唇,清澈的淚從黑黝的眼睛撲簌簌而下,溢滿傷心難過與彷徨。
皇帝心好像破了個口,張開雙臂。
“福兒。”
福凝撲向父皇的懷抱,放聲大哭。
“父皇,他趕我,他趕我!”
曾滿心期待可以見到小少年,為此不懈努力,卻被狠狠踢開,殘忍陌路。
到底誰傷了誰的心,讓悲傷逆流成河。
……
貴妃安撫女兒睡下,出到外麵就見皇帝在大發脾氣,極度震怒。
“小兔崽子!朕宰了你!!來人!”
“陛下。”
貴妃出聲,走到他身邊,安撫他。
“陛下,冷靜。”
“要我怎麽冷靜!竟敢欺負我女兒!不想活了!”皇帝怒火攻心,連“朕”都忘了用。
“噓!”
貴妃食指豎在紅唇前,“小點聲,別吵到凝兒,她剛剛睡下。”
皇帝哼氣,沒再出聲,眉峰淩厲,隱有殺氣。
貴妃拍拍他的手,叫他鎮定,隨即召來香桃。
“究竟發生何事?公主為何哭著回來?”
香桃,“啟稟貴妃娘娘,開始一切都正常,隻是公主說了要有駙馬後,白可突然發怒,把公主關在門外。”
說起這事,她一臉不忿,白可可知,為了能夠見到他,公主做了多少努力!
貴妃斂眉,細細想了想,“知道了,你先下去。”
香桃恭敬退下。
她又揮手,讓其他宮人也退下,夫妻兩個說些私密話。
“陛下,您不能去找白可麻煩。”
皇帝急眼,“為什麽!福兒是朕的女兒,我一個皇帝,連自個女兒都護不住,算什麽皇帝!”
他現在確實有要把白可大卸八塊的心。
貴妃又安撫拍拍他的手,“你先聽我說,咱們不是憂凝兒與白可交往過密,恐有後患嗎?這就是個機會,凝兒被白可所傷,白可也因此絕望,兩人離心,不就正好,斷了嗎?”
皇帝皺眉思忖半刻,“可是,真就這麽放過死小子?”
“你若傷了白可,被凝兒知道,到底一起長大,感情深厚,可不會再去看他,又如何能斷?”
貴妃頓了片刻,眸光銳利幾分,“更何況,凝兒太看重白可了,這不是好事,若此次斷不了,以後,怕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她從未想過凝兒會對白可有不同的感情,小時候三番兩次為白可所哭,也隻是因為心善,可現在,她深深覺得,凝兒待白可是不同的,這份微小的不同,就連她自己都未曾意識到……
京城一如既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風平浪靜。
沒人知道,公主傷,皇帝怒,險些屠血。
漸漸的,附近的人家也忘了曾有一雪膚少年,風雨守候,就算偶然想起,也隻是一聲微不足道的唏噓,又繼續過自己的日子,沒有改變。
大抵個人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能摧毀和影響的隻有自己。
朝朝暮暮,來來往往,誰又隻是誰的過客,自以為天長地久的出現,又忽然消失,不留痕跡,遍地狼藉。
京城某客棧。
“聽說了嗎?大青國皇帝瘋了!”
在自己國家的地盤,討論別人的皇帝,聲音沒有格外收斂,至少周圍吃飯的人都聽到了,紛紛好奇。
“大青國皇帝怎麽了?”
“聽說那皇帝身體孱弱,想要長生不老,聽了術士的教唆,竟要用子嗣作為血祭!”
“真的假的!?也太喪盡天良了!”
“我也隻是道聽途說,不足為據。”
“若真如此,大青國皇室垂危,可不得亡矣!”
“希望別殃及我們晨旦國才好。”
流言蜚語,時真時假,這回卻是真。
比鄰而居,怎能安然度過。
……
皇帝回到貴妃殿,麵色凝重,一言不發坐在榻上。
貴妃拿來帕子,細細為他淨了手,又命人上茶。
“陛下,這是怎麽了?”
“愛妃……”
皇帝抬頭看她,“大青國皇室亂殤,民生難安,各方勢力蠢蠢欲動,對我國也造成了不小影響,已有不良組織,在我境內活動。”
貴妃一介後宮女流,也不懂朝堂政事,可看皇帝憂心忡忡,料想此事必定十分嚴重。
她牽住皇帝的手,暖心安慰,“陛下,會沒事的。”
皇帝也握了握她的手,笑弧淺淺。
坐了會兒,又說。
“愛妃,朕想給福兒萬全的保障。”
他做的是最壞的打算,若兵荒馬亂,朝堂動蕩,他希望有人能夠盡心保護公主。
貴妃知道皇帝憂慮,“陛下想如何做?”
“朕去問了寂圓大師,關於時墨與福兒的親事。”
“大師如何說?”
皇帝長長緘默,眉頭蹙起,淩厲狠決堅定。
“必嫁。”